我曾想过遁入空门当和尚,羡慕和尚可以住进幽然清静的寺庙里去。但对佛学不甚了了,又自知受不住佛门的种种清规戒律,想一想也就作罢。何况出家为僧的手续也不知如何办理,估计不会太容易。
那时我正度着最惶茫潦倒的时光。
我去了杭州的灵隐寺,单是那庙门、庙堂、庙院的建筑形式就很能让人镇定下来,忘记考试失败的怨愤,忘记失业的威胁,忘记失恋的折磨,似乎尘世的一切牵挂与烦恼都容易忘记了……晚风中,庙院中的老树沙啦沙啦摇动枝叶,仿佛平静地看着这人间。然后夕阳西下,一轮孤月升起,挂在庙堂屋檐上方,世界便像是在这庙宇的抚慰下放心地安睡了。我想这和尚真是个不错的行当,粗茶淡饭暮鼓晨钟,与世无争地了此一生。
从寺里出来,一路上却想,既然愿意与世无争地度此一生,又何必一定要在那庙里?在我那小家里不行么?好像不行,好像只有住进那庙里去这心才能安稳。为什么呢?又回头去看月下寺庙的身影,忽有所悟:那庙的形式原就是一份渴望理解的申明,它的清疏简淡朴拙幽深恰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这不是落荒而逃,这是自由的选择,因而才得坦然。我不知道那庙中的僧徒有几位没有说谎,单知道自己离佛境还差得遥远,我恰是落荒而逃,却又想披一件脱凡入圣的外衣。
而且从那小庙的宣告中,也听出这样的意思:入圣当然可以,脱凡其实不能,无论僧俗,人可能舍弃一切,却无法舍弃被理解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