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趁我还记得的时候,回忆一下我记忆中的大同,我的大学。
2008年9月,大概是456号随便哪一天晚上吧,我和爸妈到达了大同,在火车站旁边的大地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赶早去学校报到。奥宇餐厅里边人山人海,如果没有父亲奋力在人群里挤进挤出办妥了一切手续,估计我要等人群散了以后才会拿到那个盖满了章的纸条。我拿着这张纸条,抱着新领的被子和床垫,走进东区西13号楼514室,四年大学生活就此开始。
西13楼是新建成的宿舍楼,每个寝室8个人,条件远不算优越。好在有个阳台,使得简陋的布局稍稍有了一点层次感。阳台是封闭的,窗户上还有装修留下的涂料痕迹,窗框上的覆膜也没有撕去。以后的一年还是两年——你看我都忘记了我们是在大几搬离这里的——我们在这里放置杂物、晾衣服、抽烟、打电话、闲聊。现在想起来,会觉得这个不大的阳台承载了很多不明不白不清不楚难以言说的情绪。
从阳台上俯视就是东区最热闹的一条路。道路两侧是排列整齐的槐树——其实我也不大确定,或许是别的什么树吧,只记得树的叶子是小小的卵形,叶序整齐——和路灯。路灯到了晚上会一直亮着,窗户上整个晚上都是暖融融的橘色。模糊记得只有一次我醒来的时候窗户上没有灯光。以后的日子每当陈奕迅唱起“无辜的街灯守候明天”的时候,我都会记得阳台下一宿不熄的两列橘黄色的路灯。
阳台的窗户可以打开。不管什么时候,打开窗户看到的树和路灯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天气,季节,还有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我看到过秋天来临树叶变黄零落,满地碎金,树下有人缩着脖子在萧瑟的秋风中步履匆匆;我看到过骄阳似火,绿树成荫,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铺开家当,吆喝叫卖;我看到过冬天的夜晚,巨大的雪花不期而至,在北风中斜斜下坠,坠进路灯形成的锥形光线里,砸到地上扑扑作响;我甚至在寒冷的夜晚睡不着觉的时候,在阳台上亲眼目睹了苍蓝色的窗花生长起来覆盖窗户面积的一半,我的体温和呼吸对此无能为力。
西13#514是一间背阴面的寝室。但是大同及时以及充足的供暖让这件事情不足挂齿。所以我怀念在大同度过的四个冬天。连带一起怀念的还有冬天低至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凛冽的寒风,被寒风刮得干干净净的、蓝色的天空。我想千百年来雁门关外的这块不毛之地是不是都是这样旁若无人自说自话,任性得坦坦荡荡。冷就冷得彻底,北风呼呼大作整晚整晚地不停息。大同的风,是大同的冬天无法回避的话题。从宿舍到文史学院上课的研究生楼要十五分钟。许多个这样的冬天我们裹紧大衣,一路经过体育馆,成教篮球场,多媒体楼,行政楼,穿过地下通道,到达暖气充足的研楼教室,一路上都有大风伴随。
研究生楼,我至今不知道它为什么要叫研究生楼。大同大学还没有研究生点,据说是在上次评选中以微弱差距败给了太原师院。这些典故且不去管它,而研究生楼,是跟每个文史学院的孩子的大学生活捆绑在一起的。研楼的教室,大体是这样分配的:新闻系在一楼上课,历史系二楼,三楼四楼都归汉语言——就我的大四时候上课时的印象而言是这样。研楼的教室不仅仅是教室,它还是自习室,排练室,联谊场所,当然还有考场。大一新生准备迎新晚会节目,这是传统。我那时候参加了两个节目,一个是朗诵,一个是健美操。前者让我认识了安培,这个直爽的太谷姑娘。后者让我被潘虹黏上了,于是我成功地成了她的男闺蜜。而潘虹现在圆滚滚的样子你绝对想不到那时候她可以跳健美操。那时候若是早上有课,最先到教室的几个男生总是我们宿舍的:李程念念有词,任伟字正腔圆,丁亮东张西望,海波小东默默无语。同学们陆续到齐,讲台上有时是刘兴利刘老师,有时是李文华李老师,有时是王晓芳王老师,还有时是凌建英凌老师,我最喜欢的老师。
出了研楼朝东北方向眺望,是连绵起伏的山脉。目光收回来一点,会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山丘,视力好的人会发现山丘顶上又一个小小的石碑——这座小山见证了一个著名历史事件——汉高祖白登之围。班级的第一次集体出游就选择了这个地方。那是一个阳光极好的春日。沿途有盛开的桃花。以后的日子忽忽飞逝,再一次全班同学坐在一起言笑无忌竟然已经是吃散伙饭的时候。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经历者。我喝得不少,只记得在一个包间里程雅娜站在墙角的凳子上各种耍宝,我跟大家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因为那天晚上还要赶回酒店上班,我匆匆跟大家告了别,在包间外的走廊匆匆拥抱了一个姑娘,像是完成一个仪式,打的赶回了酒店。回去以后竟然在酒店员工洗手间的地上坐着睡着了。临近离校的时候男生们又有过一次小聚,我同样是因为要回去上班没有跟他们玩尽兴。现在想来颇为后悔,大学最后的欢聚竟然这么潦潦草草。
吃散伙饭的地方原来叫做泰和居,后来换了主人,也改了名字。这个名字我一直没有记住。它还叫泰和居的时候我只去那里吃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饭。只记得有一次是和潘虹。点的菜有手撕包菜,京酱肉丝,过油肉小花卷。很简单。貌似最后还剩下了,潘虹给她家姚迪带回去吃。可怜的娃。
泰和居就在南门外。南门,大一时候的班主任彭老师第一次跟我们提到它的时候,说它有“小王府井”之称,被我们私下里笑了好久。南门外一度有过很糟糕的卫生条件,现在可以看到的宽敞笔直干净的柏油马路在大一大二的时候还是一条一下雨就会变成黑色沼泽的烂泥路。附近居民的垃圾就在路口随手一扔,堆成小山。夏天的时候那景象触目惊心。我比较喜欢逛南门,其实是去逛生活服务中心里的各种小店。大一的时候,沸蓝和华丰还没有诞生,没有地方上网。生活服务中心里有个电脑修理处专门隔出一两个小间,里边摆满二手的可以上网的破电脑供人们使用。记录上网时间的方法你绝对想不到,竟然是写在本子上的。现在想起来不禁好笑。其他各种小店,有书店,服装店,饭店,眼镜店,花店,格子铺,不一而足,在正方形的布局里各安其位。服装店很少有卖男生衣服的。二楼角落里那个花店“有间花店”,是小五第一次来大同时候给芳芳买玫瑰的地方。常去的地方还有好望角书店,很少买书,而是去看看有没有好看的本子。一个十六开的大厚本子也就是十来块钱,比在上海便宜好多。
生活服务中心外边,正对着南门的,是一条通向大路的短短的街道,卖水果的,卖小吃的,卖衣物鞋袜的,应有尽有。常吃的小吃有一位老太太卖的,一毛钱一片的油炸豆腐。薄薄的嫩豆腐片过一下油,出锅以后刷上芝麻酱,辣椒,还有香菜,拿竹签挑着吃。我一度极端讨厌香菜,所以和李程一起吃的时候他总是要叮嘱老太太一半放香菜一半不放。奇怪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吃这玩意竟然无香菜不欢了。而且从此以后吃其他东西比如刀削面的时候也总要大把大把地放香菜,堪称一大悬案。
说到刀削面,这可以算是现在很想念大同的理由之一。今年春天在育才苑打工的时候,中午饭几乎全在离单位不远的、北都街上的一家叫做“食面八方”的面馆吃饭。那家的面进碗以后要过秤的,尽量保证每碗面分量都一样。臊子(上海这边叫浇头)也很过瘾,是大粒的猪瘦肉丁,汤浓油厚,浇在雪白劲道的削面上,盛在黑色的大碗里,再夹一筷子香菜,倾点陈醋,啧啧,色香俱全。我每每还会要一个鸡蛋粉条木耳胡萝卜馅儿的素包子,面馆提供免费的小菜,糖醋萝卜,包菜丝什么的,这么来上一套,嘿,齐了!就这么着吃了大概有一个月的刀削面,竟然没有吃腻。前些天看电影《白鹿原》,电影不咋地,我净瞅着那帮子陕西人就着大蒜辣椒吃面了,给我馋的。南方的面条实在是吃不惯。
大同的美食记忆还有羊杂很值得一提。我发现大同这几年我口味是越来越重了,以前羊杂这玩意我也是不碰的,羊下水嘛,嫌味重。学校里谊宾苑早饭永远有羊杂,而且去晚了就没了。大家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也常常会点个羊杂锅仔羊杂煲什么的。迎宾街儿童公园南门对面有一家挺出名的、专卖大同小吃的小店,在大同的最后一顿羊杂就是在那里吃的。那时候是盛夏,我们已经毕业两个多月。羊杂还是以前的味道,一起吃羊杂的人却已经各奔东西,不禁百感交集。说到羊杂,想起一特好玩的事儿。在酒店的时候,西餐厅迎宾小姑娘李露打赌输了给我,我说我也不为难你,你给我做件事吧,改天咱一起去肯德基或者麦当劳的时候,你大声跟服务员说:一碗羊杂,多放香菜!
前些日子一篇日志在空间里边很火,叫做《舌尖上的大同大学》。里边提到的美食几乎都吃过。其实我觉得真正值得一提的还是麻辣香锅和大盘鸡。麻辣香锅起初是菜肴园的最好吃。后来奥宇的“忻州炒面”奋起直追也隆重推出麻辣香锅,味道也很赞。大盘鸡一直是南门外的馋嘴乐独占鳌头,虽然几经搬迁,但始终长盛不衰。先后有几家饭店企图在大盘鸡市场上分一杯羹,都以失败告终。后来生活服务中心里边开了一家店面狭小的关乡大盘鸡,凭着面条不限量的优势,也一直生意兴隆。味道倒是也蛮好,值得一试。那时不管是麻辣香锅也好大盘鸡也罢,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应者云从。
进了南门,正对着的一条水泥路将教师公寓楼区和校区分开。四年中不知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了多少回。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了学校的北门。穿过马路,就到了北区。北区的校门在我们的四年里变过两次。旧校门因为道路规划的缘故被拆掉了。现在看到的这个方方正正的校门,不管怎么看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校门后边就是北区广场。银色的主教楼一本正经地端立正前方,红色的图书馆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卧在左手边,科技楼在主教楼的身后露出一个角。值得一提的是北区广场的音乐喷泉。这个据说不知是哪个范围内的第一高喷泉,每年天气正热、临近暑假那几天的晚上,会定时开放一段时间,给那些在学期末才发奋用功泡图书馆的孩子们带来不少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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