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low是一条狗,生于1997年,卒于年代不详,按人类年龄来计算的话,它陪伴了我两年,按狗龄来计算的话,它应该没活到三十岁,正值壮年时,就被销声匿迹了。它短暂的一生,碌碌无可为。
Blalow,这个名字是由我取的,可是母亲一直叫不习惯,偶尔呼唤它为“小黄”,偶尔呼唤为“喽喽“,甚少听见母亲喊其为”布莱楼“。
Blalow来我家时,胖嘟嘟的,如一团小球,可捧于手心,全身黄毛,在头上有一撮黑点,于是我用刚学的英文单词Black和Yellow,一个取其头,一个取其为尾,命其名为Blalow。
Blalow是我的孩子,我对它呵护有加,我们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玩耍更是在一起,那时的日子感觉就我们俩,从此其他人和事都可以离我们而去。餐桌上,我不再和其他成员一道,而是拿着饭碗和Blalow一起坐在门梁上;就寝时,我总是偷偷把Blalow藏于被窝里,以免被母亲发现;我们一同早起,一同出门,我在前,Blalow在后,如此一天的时光哗然而去。
日日复日日,冬去春来,Blalow开始如春苗般长大,我也要上学了。Blalow跟着我走一路山路,然后我会把它赶回家,等到放学时,Blalow就会在离开的地方等着我,每见到我,它就会围着我的脚打转——我知道,她希望我抱着它回家。慢慢地,我发觉抱着他有些吃力,它也不再围着我打转,而是直接扑在我身上——Blalow真的长高了,大约到了我半身腰。
夏季到了,开始忙于农活。我们全家下田时,Blalow总是默默地趴在田野上,等待我们忙完农活,偶尔会起身到处闻闻嗅嗅,看见蝴蝶时,也会跑开去追逐,可是只要我们大声呼叫”Blalow“,它就不知从何处窜来扑在你身上。忙完农活,我们就会一起去田野中的一条溪流中玩水。起初我以为Blalow不会游泳,所以总是抱着它过河,可是它现在实在是太重了,脚一滑,我们一起倒入河中——原来狗天生就会”狗爬式“游泳的,露出那小头,前脚搭后脚的忙乎着,如今想来也让人忍俊不禁。Blalow游上岸,抖抖身上的水,雨水洒落一片,夕阳中都透着笑意。
Blalow大概也玩水玩上了瘾,有时自个出去,滚一身泥巴上身,然后跑回家,一抖,洒得泥垢到处都是。母亲被洒一身泥巴,一边开始破口大骂,一边追着Blalow到处跑,而此时我,擦着身上的泥,已笑得前仰后翻。
Blalow不仅是我的孩子,我的同伴,更是我的英雄。儿时,我总喜欢去门前各条溪水河中捉鱼,而全然不顾后果。我捉鱼习惯于自己趟水,我把鱼篓架于一端,然后人从另一端一路赶到这端,这样大部分鱼就成了我的瓮中之鳖了。有一次,我在趟水时,感觉脚上麻麻的,好似被什么东西咬住了,我一抬脚,一条长长的蛇死死地咬在我小腿上,当是时,我吓得不知何想,一股脑倒在河岸边。Blalow看状,跳下水来,咬住蛇尾,一甩头,把蛇甩出到田野中。等我回过神来,我怏怏地逃回家,连鱼篓都所顾不及。不几天,我小腿肿了一大块,好在不多日肿消之后没什么大碍,可是我却再也不敢独自去捉鱼了,直到后来伙同我弟才敢再次光临那条小溪,虽然我知道同一条蛇是几乎不会停留同一个地方的。
Blalow出生时,有兄妹三狗,一狗成为不近人情的老妪,另一狗被一乡政府小孩领去。长大后,乡政府家的狗长的如狼狗一般,比Blalow高出且长出整整一截。那时乡村中养狗的不多,而乡政府小孩伙同玩伴带着他家的这只狗是到处寻事。Blalow理所当然地成了目标。面对挑衅,考虑到如此悬殊身材,我总是拉着Blalow给他们让道。可是这无疑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每日他们一伙人和狗就会守在我家门外,然后大声呼叫,并指示狗对着我家狂吠,一来二往,Blalow也开始犬吠,怎么拉也是拉不住了,Blalow冲出大门,飞奔朝着乡政府他家那条狗咬去。我跟着出大门,可是面对如此呲牙咧嘴的狼狗,我一动不动地看着Blalow一步步被这条凶狠的恶狗压于身下。Blalow发出低沉的哀叫声,我想搬起石头砸向这条恶狗,可是又不知如何动手。也许是听见了叫声,母亲抽出门后的扁担,疾步跑来对着恶狗一扁担打去。恶狗受惊,夹着尾巴呜咽咽地逃离。此后,乡政府小孩一干人没有再来,而Blalow自个儿看着庭前花落花开、云卷云舒。
又是花好月圆时,Blalow已不再是小时候模样。我住楼上,Blalow住楼下;我与家人一起用餐,Blalow独自吃饭;我依然上学放学,Blalow却开始几天不见身影。有时,会弄得一身泥回来;有时,会独自趴在门廊上看日落;远处有一声狗叫,就会不见了踪影。母亲说,那是Blalow怀春了。可是母亲又担心地说,这样常常在外面跑,小心被别人打去吃了。我依照母亲所嘱,把Blalow用绳套在脖颈上,以免它出门。可是被锁在家里的Blalow每日怏怏不乐,餐饭不吃,也不再有往日的亲热,偶尔还会恶狠狠地咬我两口。看着Blalow脖颈上因为多日这样被拉着拉出的一条印记,我于心不忍,剪断绳索,让Blalow自己去追逐它的自由。可是,正如母亲所担心的,不多日后,Blalow没有回来,再几日,依然不见身影,我让母亲出门找找,可母亲告诉我,”这里到处都是山山水水,地方这么大,怎么找得到?如果被人家打去了,还会告诉你啊?“。我无语以对,料想Blalow是永远别离了我们。
此后几年,我没再养狗。再后来,我去县城上大学,母亲一个人在家,我让母亲养只狗来做伴,可是母亲养的狗怎么也长不大,于是也便作罢。如今没有狗的岁月将近十五个年头,每当我想养只狗时,总会想起Blalow,想起于它的昔日时光,也许是我害怕再一次的失去,我害怕这种茫然无知所错;也许,我只是不想经历母亲的痛苦,母亲在女儿自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痛苦,那种无助,感觉天都是黑的。
——对不起,Blal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