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之时,我总会想一些人,常有的有身边的伙伴,老师,实在难过的时候,会想起家中的亲人,好像那是避风的港湾。
从小爸爸妈妈工作繁忙,我一直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不记得有多少重要的事情,三岁那年打翻的一只奶瓶都可以成为埋藏在我记忆里十几年的东西。
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爷爷看报纸,我拿着玩具在一边静默地玩,唯一的声音或许就是奶奶外出买菜回来对于菜价波动的这样那样的评价。再等一会儿,絮絮叨叨停下,取而代之的是爷爷拿热水瓶泡茶,教我读书的声音。
中午被老人逼着睡午觉,怎么也睡不着,就听着空气的流动声,心里为时间缓慢的流逝苦苦煎熬。下午和祖辈出门走动走动,有时碰上几个同样无事的朋友,在一棵树下停留许久。晚上看看电视,随意换着频道,然后在倦了的时候洗漱上床。
所谓“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在我的小时候,在爷爷奶奶的日子里,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都与我和他们无关。
每周的周中,姑姑会来看一次,爸爸妈妈周末来,而伯伯就住在楼下,每天都会送上来新鲜烧好的小菜,而我——我只顾着摆弄自己的小玩具和故事书。
爷爷奶奶不把自己当成一般人,他们认为自己还是颇有些本事的,爷爷不喜言语,奶奶常对着能讲上两句话的人说自己考大学的事和大学生活,顺带着,也会说说爷爷年轻时候的光荣事迹。二老一直为自己是大学生感到自豪——在她心里,旧时考大学多么困难,她可不是普通人。
可在我眼里,爷爷奶奶也是普通人。他们除了是我亲人的身份外,和其他人都也只是形形色色的生活的组成部分。他们过着普通的生活,干些大家都会干的事。
爷爷奶奶出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还是小孩子的爷爷奶奶经历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风风雨雨,他们在大风大浪中走过,为自己和子孙奔波操劳,年轻时拼搏奋斗,跌跌撞撞走过半生,终于换得平凡的生活。
能有平凡的生活是一种难得的福气。
人大都不甘于平凡。平凡的人们渴望成就不凡,成就不凡后,人们忙于人事,又渴望回归平凡,这好像是小说和电视里常有的。其实平凡也不定就是不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有着这样平凡的生命,过着这样平凡的生活,或许把他们丢进人海,每一个都渺小到找不出来。但他们也走自己的路,在世人称之为世俗的世界里,活的很精彩。
大伯大伯母和姑姑姑父在人群中也都是会被淹没的,我有时候会看着家里亲人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争执,为菜场的菜一点点的涨价斤斤计较个不停。他们有着人有的各种毛病,有时自私自利,有时自以为是,还会看着电视里的明星生出一些尖利刺耳的嘲讽,就是这样子的人家——那种会被作家在作品里悲叹的喜欢看人热闹、绝大部分心思只在自己的如何过得好的普通人家,我生活在的就是这样的家庭。而我不觉得我的亲人鄙薄,因为作家所写的大多都是那些人家不好看的地方,我却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当朋友陷入困境时他们有些幸灾乐祸却也真切存在着的关心,看见他们生活中的幸福和悲伤,或许我也是跟他们一样的人,所以知道平凡之家的生活是同样有血有肉。
我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每周五回家,地铁站并不太近,还要坐约十站地铁,姑父就每周开着车来接我。每每上车还会有一两袋正好放在车上的零食,说是怕我放学的时候饿。不过两个礼拜,我就学会了自己回家,时过境迁,这些记忆的细节却不会忘。
这种亲情肥皂剧里都不愿拍、小学生作文里都不愿再多写的情景,只因为往往身处其中,所以每一次再看见同样的场面,那种小小的别扭和比别扭稍多一些的感动,永远感同身受。
平凡的家人所给予我的温暖,不是那种耀眼的划破无边黑夜桎梏的亮光,而是混着泥土尘埃颜色的烟火味道。不是在生死关头的保护、责任和珍重,那种时刻从来都是更能体现普通人的软弱和无措,让人心酸,不应该用来感受美好。反而是平时餐桌上一声声的让人吃菜的催促,轻拿轻放,虽稀松平常,却也有足够的真实可贵。我们大多数人的生活,本来就无力承受过重的真情和真心,这样平平淡淡的倒是刚刚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