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3月20日是我们这批知青下乡的日子,县里没有组织欢送,也没有统一派送车辆,由我们自行到车站搭乘班车前往下乡的地点。
那天早上,天有点阴阴的,时不时还飘点细雨。长汀汽车站里,没有喧天的锣鼓,也没有飞扬的彩旗和大幅的标语,七、八辆老旧的客车旁挤满了送行的人们,车里的人手伸出车窗挥动告别,车外的人仍在大声嘱咐着什么,人群中有低低的啜泣声。母亲和妹妹来送我,我看见母亲在拭着眼泪。
我们兄弟3个,哥哥于1969年到最远的红山插队已经4年,几次选调都因政审而被刷下,至今仍在荒莽之地苦熬,我的弟弟也因就学问题转往姑田,现在我也要离毌亲而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若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母亲和妹妹两人,母亲怎么不伤心呢?
车子启动了,慢慢驶出了车站,母亲和妹妹也渐渐淡离了我的视线。已经进入初春了,公路两旁的树木也渐次换了新叶,山上各种杂树簇簇拥拥,挨挨挤挤的开满了花,大大小小的农田灌满了水,水面上映着天光,春深似海,而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车子过了河田,一个同学过来,自我介绍他叫邓木榕,八班的,并拿出饼干,桔饼等食物热情地请我们吃。随后,我又认识了同车的范长生,张小莹,唐诗娇,罗宝银,都是到涂坊下乡的。车子过了南山,又折往右边一条沙石公路,顺着一条长长的山坑往前开,近午时到了涂坊。
公社在食堂安排了午饭,吃完饭又安排我们住到公社招待所。那是一座很大的三层木楼,过去是一个有钱人的房子。招待所左边是电影院、饮食店,右边是农资门市部,农资门市部边上有一棵老樟树,树边是一个戏台,戏台前是一个宽大的土坪,再过去是粮站,而土坪的对面隔着一条马路是半人高的坎台,坎台上一长排都是供销社的房子,有食杂门市部、日用百货门市部,往上是汽车站,往下是邮电所,税务所,再一直往下走一百多米就是卫生所了。
晚上其他人走亲访友去了,剩下我和范长生在公社食堂吃饭。夜已经很深了,我还没去睡,倚在招待所的楼栏上,望见老街上一家打铁店还未歇息,炉火的光映红了半条街,锤打锻件的声音不绝于耳,远处的山上正在“炼山”,东一处西一处燃烧着野火,忽明忽暗的山影象蹲踞着的巨兽。我不知未来的路怎么走,前方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