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节到，鸡鸭鱼肉炉火烧；
饮酒贪杯并不好，疲劳驾驶阎王笑。
一
每到春节，阿云总感觉比平时上班还累。今天大年初五，他要驱车到二百公里外的延安去给姨妈拜年，望着后座上一双打闹的儿女，他顿感生活依然美好，尽管开车确实很累。阿云斜瞥了一眼老婆，她似乎沉浸在微商文案圈当中无法自拔。突然，他想起来从前的生活，那时车马很慢，每天可以只吃两顿饭，没有手机抖音朋友圈。
以前没有买车时候，亲朋好友因为太远，两到三年走动一次是常有的事情。每次大伙聚在一起反而觉得亲切友爱，小孩相见和睦，大人也不会嫉妒眼红。自从前几年单位效益好了之后，这不前年买了一辆小车，虽然不贵十多万，但却是开进村里让大家都刮目相看，阿云自己腰杆也挺直了许多，毕竟当年也算第一个大学生，虽然是个二本学校，可好歹也算是大学生。
阿云的亲戚中，不乏有些势利眼的小人。大伯和小姑就是明显的一双嫌贫爱富的嘴脸。老爸做那两年村支书时候，没少在阿云家蹭吃蹭喝，一口一句对爸爸说“阿云是我们家族最聪明的一个孩子，将来定要考好大学，老三，进学中举，指日可待啊！”说完话少不了一脸艳羡，因为阿云堂哥读六年级就辍学打工去了。
后来老爸在村支书职位退下后，外出打工，家庭状况举步维艰。爸爸妈妈两人维持四个小孩的吃穿喝读书倍加困难。想找大伯借钱，大伯却翻脸不认人，走过阿云家门口都把脑袋扭到一旁，装作了没看见阿云爸妈。阿云竟然还傻里傻气在门口高喊：“大伯好！教我下棋啊！(阿云大伯年轻时曾学了一个月围棋)”换来的是大伯装作听不见。
阿云还记得自己天真的问妈妈：“妈妈，大伯耳朵是不是聋了？怎么听不到我说话。”
妈妈说：“有的人耳朵倒是没有聋，可是脑袋和心肠都聋了！”
“难道大伯脑袋和心肠都可以跟耳朵一样听声音吗？”阿云不无好奇地瞎问。终于换回老爸一个迎面巴掌，只得顿时耷拉脑袋，不敢再问。
阿云记得那年自己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榆林高中，爸妈都感觉大有面子，不亚于现在人们赢了一盘王者荣耀啊！！那年暑假，几年没搭理他们家的大伯和小姑要带他去省城西安玩，把阿云直接从学校接走，让老爸在学校一阵苦找。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阿云在省重点中学苦苦学习，最后竟没有考上大学，三类大学分数都不够。这时所有亲戚又似躲瘟疫一样躲着阿云他们全家。
那年春节，阿云带了礼物想去省城给小姑拜年，没想到拨通了电话后，分明听到是小姑声音的女人接听电话，却说阿云打错了电话。失望的阿云在省城西安某工地做苦工半年。之后又被班主任李老师找到，拉回榆林中学复读。
二
“阿云，你看你，又长肥了那么多，我都不敢给你拍照了，发出去让我丢人啊！”老婆婉婷又向他抱怨道。
“婷婷，你还说，昨晚在你家。我说不能喝了，岳丈大人。你马上说‘我爸的酒你要敢不喝，我定要你今晚就玩完’。我能怎么办，你知道的，我喝酒必要吃东西垫肚子，就这样越吃越胖了。”
“阿云，听好了，你这是自找的，该喝的和不该喝的酒，你都自己一口闷，能不搞垮身体吗？那为啥你那个势利眼的大伯拿白水来敬你，你也干杯啊？你傻啊！拿白水回敬就好了！”
“毕竟是长辈啊！况且那么多表兄弟姐妹看着我，我好意思不喝么？”
“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回去就吐得死去活来。明明就好那一口酒，喝不死你！喝死了，我带两娃再改嫁去！”
“就你这个人老珠黄，会有人要你吗？婷婷童鞋！”
“找打啊！……”
你不要命了，疯婆子！……“”
…………
高速上阿云跟老婆斗起嘴架，一双儿女在后排或玩着自己的玩具，或看着童话书。榆林至延安的高速公路上，已经有许多返城的车，阿云那辆大红色小轿车分外显眼。
干冷的陕北高原，清晨的阳光正好照耀在大地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和。几只没来得及南飞的鸟儿在高空飞翔着，也许乘着晨光找吃的。但是，冬季的陕北万物凋零，河水冻结成冰，偶尔能在座座山崖边看到许多因冰冻而垂下的冰雕，宛如一根根冰魄银针，阳光照射下，反射出冷冷的寒光。估计鸟儿们要苦挨寒冬了。枯树、饿鸟、寒冰和冻河，这些都是陕北独有的隆冬风光。
前方不远处就是延安路口，阿云本应该在第一个匝道就要减速，可一个不留神的他冲过了匝道。他又错误地判断了第二个匝道的距离。于是，车速太快之下，眼看就要撞上右前方的一辆减速的货车。阿云本能地打左转方向想继续驶入高速。这时，妻子的惊呼声，一双孩子的尖叫声都传到耳朵里。他没看到后面有一辆大卡车呼啸而过，阿云相当于将车左转装上大卡车。
…… ……
三
阿云似乎感觉到安全气囊自动打开，又似乎感觉自己脑袋在流血，又似乎大家的尖叫声，汽车的刹车声喇叭声等混杂在一起。他想大概自己已经死了，侧身撞向卡车应该不会对妻子造成很大伤害的吧！就是不知道后排的儿女怎么样了？
他想不起来究竟是儿子还是女儿坐在身后了，好像是儿子，也好像是女儿。自己这个不称职的老爸终于再也管不了他们了。大女儿小学毕业典礼上，女儿对自己的吐槽似乎又在耳边响起。真没想到这才半年时间，两人就要阴阳相隔。他再也听不到女儿的吐槽了。她会想念爱管闲事的老爸吗？她会怀念啰里啰嗦的老爸吗？
他想起来老婆婉婷，辛辛苦苦跟着自己十几年，没有一天不操心这个小家庭，精神紧张，几度将要崩溃。自己的一双儿女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是她一人带大。就是那年她生病，自己替她去开家长会，这个老爸竟然还走错了女儿的班级。好在她尽管嘴里多么抱怨，多么恶毒骂人，事情仍被她做得井井有条。她带着儿子每晚陪读陪写作业到很晚，毫无怨言。在天真可爱的儿子面前，她从来耐心满满，正能量满满，温柔体贴满满。谁让儿子像他一样，小时候都很傻，门门考试不及格。这都让妻子操碎了心……这些想法仿佛河水都一遍遍冲洗着他的脑海，一时愧疚，一时自责，一时悔恨交加，一时痛苦不堪回首。
他突然想到阎王爷，这回阎王爷定要笑死自己。别人好好过年，开开心心，自己却是疲劳驾驶，上了西天。阎王爷会不会再给自己定个罪名下到地狱里受苦呢？人间肇事司机都要受惩罚，像自己这个肇事者，没在阳间受惩罚，也许会遭受阎王爷的严惩吧。正是：早知今日今时，何必昨夜狂饮酒，晚上还麻将搓半夜啊！自己这是活该受惩罚啊！
他又想到老爸老妈。七十有余的他们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又要让他们伤心失望一回。老妈会不会还在唠叨那句话：“我的阿云啊，从小脑袋笨，让我担惊受怕，三岁时饿得慌时候还吃自己的把把，这不四十多岁了还是把自己小命丢在高速路上了。我就知道他不能安生到头啊！”老爸必是闷声不说话，一口一口抽他的大烟，爸爸要是少抽点，没准还能活三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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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豆芽儿写于2019.02.09周六(己亥年正月初五酉时许)^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