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萧艺语
接到皓的电话是在一个有着湛蓝天空的下午，我正站在天桥上看着大朵大朵白而轻透的云彩从头顶上飘过。
我平静地接起，等待着预料之中的谈话内容。
“亲爱的，上次你来我家时落下了一只耳环。”
“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喜欢戴首饰。”我沉稳的语调仿佛透露出一种未卜先知，这令他感到意外。
他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可……这不可能呀……究竟怎么回事。”
“皓，我们结束吧。最近我想过了，正如你所说，其实我并不爱你。不要再找我。”我终于说出了这段在心里想过千万遍的分手台词。
“楠楠，你听我解释……”皓听到我这些话，显然着急了。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女孩的欲擒故纵。我挂断了电话，并取出手机卡丢进了手边的垃圾桶。
-01-
我叫楠，二十一岁。高考之后来到这座城市读书，今年大四。
大一那年为社团拉赞助，皓就是赞助商负责接待我们团的员工。做活动的过程中一来二去，彼此产生了好感。
活动结束那天晚上，大家一起聚餐。夜色很美，我习惯性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上镶着亮闪闪的星。皓走过来说，其实你很孤独。我对着他微笑，没有回答。
那晚我们就在一起了。
在那之后的三年时间里，我和皓除了拥抱亲吻之外，没有更多的肌肤之亲。他很暖，常常笑着说，没关系，我等你。然后在我的额头印下深深的一吻。
皓不知道的是，我对他的拒绝并不是因为保守，而是童年里一段梦魇般的经历。
我是单亲家庭，从小跟着母亲长大。从未见过父亲的我，对他所有的印象都来自母亲的咒骂。我渴望母亲的拥抱，可她却从来不喜欢抱我。我们住在一间狭小潮湿的出租屋，只够放得下一张床。
有天夜里，我被一阵怪异的声音吵醒。眼睛还未睁开，意识已经分辨出那是身旁的母亲压抑着的低吟，以及陌生男人的闷哼声。我倏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令我惊恐又难忘的一幕。两个赤裸的身体紧紧缠绕着，母亲是一副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模样，似乎很痛苦，又似乎是一种享受和宣泄。
一阵莫名的恐慌将我淹没，心脏开始狂乱地跳动。我闭上眼睛，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发声。
长大以后，当时的惊恐和疑惑已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一种耻辱感。我觉得那一刻的母亲是丑陋的。我害怕自己也变得那样丑陋。
所以每当皓想要进一步探索我的身体时，我总是会想办法避开。
直到有一天他失望地问我，楠楠你是不是不爱我。
我低下头，没有回答。
-02-
大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洛洛的学妹。小小的个头，喜欢染紫红色的发。穿迷你裙，露出白皙的双腿，像极了动漫里走出来的女孩子，干净而美好。
从认识我的那天起，她就喜欢跟我分享生活中的一切。两年下来我也慢慢习惯了看她眉飞色舞讲述生活的样子。
一直粘着我的她，前段时间突然消失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她抱着一个装满水果和零食的袋子来宿舍找我，狡黠地笑着说，姐姐我恋爱了。
一如既往地，她开始事无巨细地讲述。“他很帅，还很暖。你知道吗他家里居然养了一只猫咪耶，而且阳台上还有好多盆多肉植物。你知道我最喜欢多肉啦！只是有一点，他不爱叠被子，可没关系啊我喜欢为他叠。”
“进展挺快嘛。”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那是，我一向是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嘛！”她脸上露出一抹红晕，所谓幸福的模样大抵如此。
再后来的某一天，她悄悄凑到我耳边说：“姐姐，我把第一次给了他。”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洋溢着幸福和羞赧的女孩，美好得如同刚刚绽开的花苞。我忽然听到自己的心底，有什么东西渐渐融化的声音。
原来一切本该这样美好。
那天洛洛走后，我忽然异常想念因为上次的不愉快而许久没有联系的皓。一直选择逃避的我，此时只想立刻飞奔到他身边。
-03-
于是打电话给皓，开口就问他家地址。他有一瞬间的错愕。四十七分钟后我出现在了他的家门口。
他打开门，眼睛里有若隐若现的水雾。当时的我并不明白，这眼神里除了想念，还有些许的歉疚。
他一把抱住我，激动地说楠楠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我仍然没有说话，任由他紧紧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我，用手捧起我的脸。我主动吻了他。他狂热地回应着。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他似乎会意，掀开我的上衣小心地试探着。感受着他粗重温热的呼吸，嗅着他淡淡的体香，我第一次有了和他进一步亲近的冲动。
但是后来我提出先去洗澡。总觉得即将到来的这一刻要有点仪式感，而不是这样仓促。
从玄关走到浴室的途中，我经过一只正在酣睡的猫。想起洛洛说的话我不禁失笑，这年头男人都喜欢养猫的吗。
进入浴室正准备打开花洒，粘在墙上的一根似乎不起眼的长发映入我的眼角。心里咯噔一下。熟悉的紫红色。熟悉的长度。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打开花洒，呆呆地站了很久。似乎已是确定的答案，我却固执地想在脑海中找出一丝破绽。
对，还有阳台！多肉！一定不是的！
我胡乱地冲洗完，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径直朝着阳台走去。然而眼前的景象使我再也找不出破绽。很多很多盆多肉，似乎聚在一起嘲笑着我。
皓听到声音从卧室走出来，看到了神情异样的我。“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看到你养的多肉。”我又死死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喜欢？”皓问。
“嗯。”我不假思索。
-04-
后来的几天我和皓又陷入了僵局。我在赌一个结果。
终于有一天，洛洛哭着来找我。
“刚刚我去他家里，给他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在枕头下面有一只耳环……不是我的，他也没有给我任何解释。姐姐，我该怎么办……”
我把她的头靠在我肩头。我的心像被什么剜了一下，狠狠地滴着血。
“或许你应该等等他的解释。也许是他前任的。”
“会吗？”她抬起大大的眼睛望着我，泪光闪闪，显得更加无辜。
“嗯！”我坚定地回答她。
事实上，几天前的那个夜晚直到第二天，我一直留在皓的家里。只是他不知道，我主动提出去买午饭的时候顺便去附近的银饰店买了只耳环，放在了我睡过的枕头下。
洛洛走后，我走到天桥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中的云朵。过了不久，皓的电话如期而至。
-END-
（怀左三期训练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