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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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此说明:以下内容纯属虚构,胡编乱造,切莫当真。


就如迷恋冬一样,我也迷恋着夏。

沏一壶茶,坐于水边,面前是葱葱高山,耳边是流水潺潺,山风吹过,带着一丝清凉。

每年夏天,我总要带着妻儿,找处清净地,闲享浮生,哪怕只偷得半日,也胜过人间险恶。

端午前后,阳气生发,我找户农家,觅个山脚,听流水哗哗,山气偶尔凝成水珠,唰唰落下,前一刻天地一线,后一刻又雨过天晴,而我,心里无半丝波澜。

妻子自是和我一起感受这山间美景,只是我那调皮儿子,非要下水,我试了下,透心的凉。虽说端午不碰水,可我哪能拦得住,好在离端午还有几天。

来的路上,我们买了个西瓜,妻子放在河水中,天然的冰柜。这样的吃法已经连续好几年,瓜会更脆,更凉,更解渴。

这里人不是很多,只是沿河坐了一圈,人最多的时候,坐在河中打麻将的比比皆是。妻子喜欢烧烤,人也不多,正好,我找农家老板要了套烤具,按人收费,两个人算下来也不是很贵。儿子在我们旁边玩着水,好在提前准备了防水服,水很浅,随他玩吧。

我这人呐,也许是上天眷顾,总会在不经意间遇到一些事,很多时候不想插手,因为插手就是干预因果,可奈何总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河边位于农家院下,穿过农家,再下段石阶才能到。我正喝着茶怡然自得,突见石阶上,一男子搀扶着女子,缓缓而下,两人看起来二十多岁,很年轻。小伙子有些壮,灰色短袖,黑色七分裤,白色运动鞋,皮肤是那种自然色,一看就知道小时候没少干农活。只是那女人……我不禁皱起了眉。

二十出头的年纪本该像花儿一样,我更喜欢称这种年龄的人为男孩女孩。

女孩的脸很苍白,病态的白,眼圈、嘴角却又隐隐发黑,走起路虽不是颤颤悠悠,但每一步都显得很虚弱,而她一身白的衣着,显得更像一颗风中摇曳的小树。

男孩每走一步都很认真,生怕女孩有个磕碰。他们在老板指引下坐在了我们旁边,我赶忙将烧烤架往河边挪挪,好在微风下,烟顺着河道飘走,影响不到他人,女孩礼貌地向我点头表示感谢。

女孩点了杯白水,男孩应该很爱她,因为本想喝茶的他也要了杯白水,尽管茶和水是一样的价钱。

女孩说话声很微弱,我甚至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我默默叹口气看向远方高山,只想让山的沉静来化解我心头的悲凉。

女孩应该有重病,而我,最见不得这些,因为我也经历过,我明白那种在生死一线,内心无限的舍与不舍。

男孩努力装作很开心,也努力在搏女孩开心,话题一会在山水间,一会又在过往的趣事,只是总在展望未来时突然绕过。女孩努力地笑着,尽管脸上遮掩不住的痛楚,这痛楚也许来自身体,也许来自心里。

我想他们以前一定很相爱,现在也是。

妻子边烧烤边凑近我,悄悄问:“又同情心泛滥了?”我无奈笑笑,在一起久了,表情轻微的变化总是瞒不住她。

好吧,反正是白天,山水也不错,索性直接告诉她吧。我拿起一根烤串翻了翻,若无其事地说:“那女的身上有东西。”

妻子正在刷油的手突然停住,抬头看了眼儿子,儿子正玩得欢。很快,妻子恢复了平静,或者说,她一直很平静,跟着我久了,也见怪不怪。

“有没有危险?”妻子还是说出了担心。

我笑着摇摇头。

怎么说呢,我这人啊,看过几本书,学了些皮毛,喜欢打坐,也总爱观照,久而久之,自会察觉一些常人发现不了的端倪。也不是真的看到,只是,怎么描述呢,也许就是一种感觉吧,而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我就是明白无疑地确定一些事情。

我们放在水中的西瓜引起了女孩兴趣,她对男孩说这样吃一定很凉快。男孩立马站起身要出去买西瓜,必须要让女孩也感受下这种吃法,女孩当然劝阻,可深爱女孩的男孩自是坚持。

我见状立马搭话:“小伙子,别买了,一起吃吧,我们也吃不完。”说罢便下水捞西瓜,放久了,西瓜很沉很冰。

再三劝说下,也许我们一家人面善,男孩放下了戒备,我找老板要了把小刀,哗拉划开,瓜肉和冰块一样冰爽。

他们自是不好意思多吃,女孩也只吃了小小一牙。我想女孩身体可能有限制,也没再劝,只是有意无意地开始搭话。

他们起初喊我叔叔,但看到妻子的年龄,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后来改口叫我大哥。

只靠几口西瓜的交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常有人说,我天生就有种亲和感,男孩也还是和我聊得有声有色,也许他只是想给女孩平淡的生活增添几笔色彩。

男孩是个程序员,农村长大,靠着学习一路过关斩将,上的大学很有名,毕业没两年,现在搞编程,也算高收入。女孩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恋爱很多年。其他的,就是一些有的没的聊天。

我这人啊,遇到事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得想帮人解决,有时候是亲戚朋友找上门,比如上次讲的“缘起”,也有时候是自己遇到,不为别的,只是见不得世间疾苦。

为了博得信任,我讲了很多自己的事,比如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也是知识改变命运,工作怎么样,还有对生活和生命的感触之类。

当我感叹天地长久,而生命如逝时,我明显感觉到二人轻轻一怔,眼神里尽是落寞和失意。谈到天地,讲到生命,自然会说到养生,自然会牵涉到玄之又玄,话题被我慢慢拉到正轨。

我讲了很多,当然我说的很克制,毕竟对方是接受多年科学教育的高材生,也不能说的很直白,免得让他们伤感,很多地方只能让他们自己领会。

我和男孩添加了微信,临走,男孩很不好意思地问我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笑着告诉他,我就是一个普通职员,只是如果遇到一些确实过不去又说不明白的事,可以来找我。

剩下的,就交给缘分吧。

而缘分,总是向着应该去的地方。

之后的几天,男孩总是在微信上给我打招呼,我知道,他心里有一个结。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男孩突然问我,真的有解释不了的事吗?我知道,时机成熟了,可同时我也得知,女孩进了医院。

我和妻子出现在病房的一刻,他们很吃惊,也许他们眼里的我们,也只是陌生人,甚至名字都不知道。

女孩得的是很不好的病,很不好,很不好。

我们没待多久,临别时,男孩欲言又止。我只好重复之前的话,有什么实在过不去又不明白的事,可以问我。

终于,在我们进电梯的一刻,男孩突然说:“大哥,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叫我‘妙哥’吧。”我淡淡一笑。

“真……真有解释不了的事……吗?”男孩鼓足了勇气。

第一句话一旦打开,便是长久的倾诉。

两年前,男孩女孩刚毕业,本来有美好前景的他们突然被当头一棒,女孩生病,很不好的病。他们两家都是一般家庭,也没结婚,可男孩就是不离不弃,陪着女孩熬过了两年。今年来,女孩身体急剧恶化,医生早就让他们做好准备。本来他们想开了,平常女孩身体撑得住时,两人也会出去走走,只愿最后一段路两人相依相偎,只愿少点痛苦。

从疾病开始,女孩每次发病,卧床不起,她都看到有黑影站在身边,而黑影最后总会变成一个红衣女人,看不清脸,只是静静地站着,望着她。女孩并没感到害怕,但她能清楚感觉到,那红衣女人就是在看着她一点点凋零。

起初男孩没在意,可每次女孩从鬼门关走一遭,都会这样说。现在时间也不多了,又遇到我,只能放手一搏,说不定真有说法。

我详细询问了情况,像做家庭调查一样。男孩此刻也不再犹豫,不再隐瞒。

可两人就如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大起大落,只有简简单单的读书、恋爱、工作。

如果不是自身的原因,那要么是上一辈的事,要么就是夙世因缘。

我们坐在医院大厅,夜间的人很少,但各个都是忧心忡忡,谁没事会晚上来医院呢。我想起之前深夜被120拉到急诊,想起父母生病时,自己紧张地等待,人世间的疾苦如此普通,普通到每个人都逃不掉,人世间的疾苦也如此特别,特别到每个贫苦家庭各有各的苦难。

我想了想,询问道:“每次见到这个女人,你女朋友是清醒的吗?”

男孩很不解,也许是我没表达清楚:“她每次都是发病的时候,那时很痛苦,应该不算清醒。”

我急忙说:“抱歉,我换种问法,除了这种时候,其他时候呢,比如说梦中?”

男孩想了想说:“有过,但也是身体状态很差的时候。”

我点点头,想了个办法,反正说半天也不清楚来历,只有试一试。

我告诉男孩我需要准备一天,明天晚上,我会再来找他,而且要等到女孩睡着。

男孩不好意思地问我怎么收费,我一愣,自己都忘了。我不以这些事为生,但也不可能免费,当然,怎么收费那是另一回事。我淡淡一笑:“费用是必须要给的,这是规矩,要不,一个西瓜吧,要冰镇的。”

有些时候,事情一个人没法做,我给表弟打了个电话,他研究生刚毕业,现在在大学做老师,正好明天有空。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表弟来单位等我下班,我们急急吃过东西,便往医院赶去。

我事先让表弟准备了些东西,在医院见过男孩,看望完女孩后,我在医院对面找了家酒店,开了间房,告诉男孩一旦女孩睡着就给我打电话。

来到酒店,我拿出表弟准备的东西,简单在黄纸上画了个符,摆好油灯、香台,然后就是等待。

我交代表弟,我会在酒店沙发上睡一觉,沙发前会摆盏油灯,他的任务就是关好门窗,守着油灯,不出意外,几分钟我就能醒来,如果超过十分钟我还没醒,他必须想办法弄醒我。在我醒来之前,油灯千万不能灭。

大概晚上十点多,我接到男孩电话,女孩睡着了。

我焚香祷告、烧符纸……轻声念咒:天地清明,八方明朗,华里华外,寂寂虚空……

我不能描述的过于详细,只能说,一切顺利。

其实这是一种旁门左道,我一般不会使用,大多情况,我会直接观照,但有些时候,条件不适合,或者业缘太深,观照不明。我不会因为旁门左道就放弃,因为最关键的是自心。

现在,我面前是个奇幻的世界,因为人的梦,总是很奇幻。没错,这是入梦术。

看得出,女孩生活得积极向上,因为她的梦中,都是彩色。她的童年没有过多的悲伤,哪里都是五彩斑斓,她的学生时代引以为傲,总能看到她站在台上接受喝彩。人的梦错综复杂,有回忆的痕迹,有情绪的积累,也有很多深刻的画面,组成一幅幅魔幻般的场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

而我的身后,一直有个光点,那是油灯的光,指引我回去。

梦和生活不是同一维度,时间也不同,我必须加快脚步,寻找到我要的答案。而既然是在梦中,那我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

我不断加强印象,红衣女人、红衣女人、红衣女人……

突然,时间仿佛停止,周围的彩色瞬间变成冰冷的白色,屋顶的白光刺眼,我定下心神,仔细观察,冰冷的墙壁、冰冷的地面,冰冷的过道,这是?医院!

这就是女孩住的医院,就是现在,梦境与现实的重叠,看来我找到了。

空旷的走廊空无一人,我按着印象朝女孩的病房走去,路过的病房全是黑色,没有半点光,只有前方第三个病房,闪着耀眼的白光。

我一步步走过去。站在门口的一刻,白光刺眼,我慢慢朝里走去,女孩的病床位于进门第一个,当我看到病床的一刹那,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女孩静静平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双拳紧握,吃力地呼吸,而她的胸口上,站着一个红衣女人,低着头,垂着发,一动不动盯着女孩看,那红色如此鲜艳,以至于压过了白光,就如白墙上一抹血红。

我不自觉退了几步,红衣女人突然抬头盯着我,可我就是看不清长相,接着,瞬间向我位移。我闭上眼,尽管无比害怕也还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梦,然后轻声念着口诀。

时间仿佛停止,我沉下心,待我再睁开眼,已不在医院,眼前闪过的是白色、红色、黑色……

我感觉过了一生,不,是二世、三世……

我是被表弟唤醒的,他看到油灯忽明忽暗,怕突然熄灭,也不等十分钟,直接摇醒了我。我坐在沙发上恍恍惚惚,毕竟刚经历了几世时光。

其实,我也做了个了结。

梦里的最后,我又回到病房,女孩躺在床上默默流泪,尽管还是紧闭双眼,但我想她也明白了。那红衣女人站在床边,几世的时光也让她暂时放下恩怨。我摇头叹息,念出了四句偈语:

尽一切恶得须陀洹,然后布施远离诸苦。

受苦众生令得解脱,怖畏众生令得远离。

偈语化作金字,慢慢将女人围绕,下一刻,女人化作白光不见。

女孩的泪水更加充满,默默躺在床上。

就在我提醒自己醒来时,表弟摇醒了我。

我缓了好一会,直到感觉到世界的真实。之后我给男孩打了电话,告诉他了结了,而他说刚才女孩躺在床上一直流泪。

第二天,我下班后又去了医院,女孩身体明显恢复很多,看到我开朗地笑了,夕阳透过窗打在她脸上,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释怀,我想,她应该明白了。

当然,男孩给我们买了一个大西瓜。

一个月后,女孩还是走了,走得很坦然,没多少痛苦。其实这是她连着好几世的结局,本该有着美好的生活,却突然罹病,直面死亡。但我想下一世,她不再会为病痛所累,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男孩发微信表示感谢,虽然女孩没告诉他事情经过,但他隐隐能察觉。女孩的病本就不治,能坦然走过最后的时光,就是最好的结局。

故事的最后,我只能说,要慎言慎行,要无我无私,要五戒十善,因为有时,天地间那股怨念,可以穿透时间,生生世世相随。而要化解,除了不作,只有忏悔。

女孩今生的善良,让她懂得忏悔,而女孩最后的眼泪,便是她深深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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