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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月·主题征文第七期:怪兽的创作
我是一名半吊子心理咨询师,只有过一个顾客,又或者说是病人。
大学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陷入了无休止的困顿中。迷茫无助,找不到头绪。身边的人考公,考研,出国留学。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出路,除了我自己。
那会兜里没钱,又好面子,也拉不下脸跟家里开口。我搬进了一间小小的地下室,跟七八个壮汉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逼仄狭小的空间,烟味,脚臭味,汗渍味,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液体味。无数次深夜,我清晰地听到隔壁传来低喘压抑的呻吟声,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女人尖叫声。摇摇欲坠的床板上上演着一出活色生香的原始欲望。
我将自己紧贴在床板上,尽情享受着,汗珠从脸颊滑落,一股暖流从身下流过。隔壁也缴枪作罢。我心满意足地平躺在床上,不断起伏的胸口仿佛在告诉我刚才那一切不是梦。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耳边传来,我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彻底失去了睡意。快速起身,四下察看,除了舍友的鼾声,什么竟也听不到了。本还沉浸在快意的释放中,此刻却如噩梦惊醒般,是有人在窥探我的生活?
怎么可能会有人去窥视一个落魄者的生活呢?定然是我想多了。
很快,我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我的床铺挨着墙,每隔几天,墙上便会出现些怪力乱神的符号,像是某种精神的象征,又像是一个失智之人无意识的涂鸦之作。
黑色的线条犹如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直冲云霄。
两只巨人手掌托举圈圈公路,似乎用尽方法想要去往高处。手掌下是一群乌泱泱的乌鸦,盘旋,飞舞。
然而还没结束,最末端,最深处是一群佝偻着身子,匍匐在地的奴隶。每个人都是长发拖地,双眼涣散,赤脚,裸露着上半身。他们缓慢有序地移动着,不知为何让人有种悲壮的苍凉之感。万物如蝼蚁,苟于世,不值一提。
这样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总有一个人站在侧方,手举长鞭肆意挥洒。
“这是哪个傻小子做春梦了?”
“你别说,画的还真形象,手法可真写实!”
我躲在人群之中,心下骇然,但又不得不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附和着众人的恶意揣测。
有人将我的梦公之于众?难道是梦境偷窥师?
“偷窥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但是对于心理师来说,我们可以合情合理地去取得患者的信任,进行一定程度的窥探。注意,方式方法要合理,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信任,信念。需要强大的信念感,不要抱着怀疑的态度,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台上的老师神乎其神地讲解着,台下众人皆昏昏欲睡。就算是我这样自诩学霸的优秀学生,也不禁对这个超前的理论狐疑万分。
“偷窥别人的隐私还冠个好听的名字,你说咱这个职业也够损的!”
打着哈欠说话的正是睡在我上铺的室友兼好基友,李德发。也是我日后的贵人。
我没有搭话,只是点点头。
那日课堂上的惊人理论,如今再想起,到也并非毫无道理可言。墙上这幅画或许就是印证。
自此我平静且落魄的生活发生了巨大转折,一个未曾想到的人出现在我贫瘠的日子里,将我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给我机会实现理想,让我立足于灯红酒绿的时代浪潮。
李德发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撅着腚洗衣服。公租房的设施破烂不堪,洗衣全靠手劲。平日里攒下足够多的脏衣服,一股脑儿地塞进洗衣机。投币,踢上两脚,机器才开始极不情愿地吭哧吭哧晃动起来。像是暮年的大爷,心有余而力不足。
衣服多的时候,我也舍不得开两个机子,一个搓衣板,一袋洗衣粉。赤膊上阵,使劲在板子上造,泡沫横飞,脏水顺着水池缓慢流下。偶尔运气不好的时候,夹杂着泡沫的污水沿着宅宅的水池噗噗往外直喷。
拎起一根铁丝棍,疯狂地对着下水口搅动,几分钟后,蔓延的污水才消停下来。我气喘吁吁地靠着没剩几块砖的墙面,低头瞧着自己胳膊上残留的大白泡沫,半条裤腿早都湿了。还好穿拖鞋来的,不然鞋子又要糟践一双了。
“老班长,你还真住在这个地方呀?”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溜光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手里捏着一块帕子,嫌弃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地上还没来得及打扫的污水顺着低洼的地势外延到门口,李德发面露难色,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老班长,你这地方挺特别啊,我在楼下等你。”
“李总,我们真的要找他吗?来应聘的人这么多,干嘛非得是他呀!”秘书艾米靠着李德发的肩膀,忐忑不安地问道。
秘书艾米拥有傲人的身材和天使的脸蛋,她毕业后就跟了李德发,做“贴身秘书”。
李德发低头看向怀中的美人,女人嘛,好看就够了。出去能拿得出手就行了,比起家中的黄脸婆,艾米虽然不够聪慧,但身材好,功夫好,能将他伺候的服服帖帖。
想到这,他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顶翘的臀部,“你呀,还年轻,有些事不懂。”
远处的我,踩着一双人字拖,慢慢地挪到李德发面前。
“走吧,车上聊。”李德发似乎没有正眼看我,便下了命令。没错,是命令,他没有征询,只是告知我。如果是以前,大概率我会拒绝,可如今,我没资格,索性便跟着他走了。
“老班长,我有一家咨询室,需要人,你来吧。”
艾米不失时机地拿出一份合同,眼里满是艳羡的神情,“张先生,这份工作,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呢!”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艾米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深深吸引了我。就像是在梦里,萦绕在耳边的乐曲,
“李总,我不理解。”
“张帆,你不需要理解。给你的机会,好好把握就行。一会车子会停到工作室附近,你自己去看看。明天来上班,大小事务你自己负责。我只管年底收钱。不要让我失望!”李德发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终于在谈到钱的时候,正眼打量了我一眼。
车子很快便停在了淮中南路,这里位置偏僻,远离闹市。
“极光岛”这是诊疗室的名字。
“真土!”艾米对店铺的评价简单粗暴,
在我眼里,来这里的,不是病人,她们只是缺少爱,缺少关怀,所以我当她们是顾客,是朋友,是密友。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她们的倾听者,吸收负能量,给予她们满满的爱。
只是没想到,我的第一位顾客竟然是艾米。
那是早春的一天,窗外寒意甚浓,我缩着脖子打扫着店里的卫生,暖风已经开到最大,但也没带来多少暖意。我将百褶窗帘拉下,希望能多抵挡一阵寒风。
“生意这么冷清,开不下去关门得了。”
艾米依旧穿着火辣,包臀短裙配职业衬衣,性感又妩媚。微张的领口下不遗余力地展示着她傲人的曲线。
那天我们聊了许多,还喝了不少。恍惚间,我又听到了那个销魂的叫声,我越努力,声音越接近。直至筋疲力尽,酣睡罢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头痛欲裂,而身边那抹浓香却充斥着整个房间。墙壁上是再熟悉不过的涂鸦之作。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拍下,在暗室里仔细揣摩,独自欣赏。
如同蝼蚁一般的奴隶在匍匐,在挣扎,一个九头身的狐族出现在其中。它俯瞰那群悲悯的奴隶,一声撕心裂肺的嘶鸣声响彻云霄,四面八方涌来的黑云将其围住。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人倍感不适。
我们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此事,她依旧按时带来李德发的指示,而我也按部就班地打理着诊疗室。
直到有一天艾米踩着她那八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地走进我的诊疗室。
“张帆,你是个榆木脑袋吗?”
艾米来的那天似乎心情不好,进店后便直呼我的大名。
“老李都说了,你全权负责,他只管年底分红。你啥都要问他,你长点脑子吧!”
我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李德发拿她当吉祥物,玩物,可我却觉得眼前的女人不简单。美貌或许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如果我还有别的心思,她就是绝佳人选。
“尝尝我的手艺,牙买加新进的豆子。”浓浓的咖啡香气弥漫开来,将艾米的怒气打消了不少。
她伸手接咖啡的一瞬间,我趁机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刻我确定,没错,应该是她!
“张帆,你有病呀!”艾米尖叫着,挥手就给了我一个巴掌。
我不怒反喜,抓住她纤细的胳膊,细细抚摸,脸上露出猥琐的神情,“上次的声音很好听,我没听够,如果你以后可以常来的话,我可以考虑不告诉李德发你曾经脚踩两只船的事!?”
艾米被我强行抱在了怀中动弹不得,她没有想到当初那个穷的叮当响的穷小子,居然敢打她的主意。
“张帆,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我们很早便见过面,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用装了,当年那幅画是你画的,日日欢歌的人也是你。不过你很厉害,可以哄骗李德发这么久。”
“成交!”艾米咬牙切齿地说出两个字。
那日我们又温存了一夜,虽然她极不情愿,但是我却极度兴奋。
我不断呼喊着艾米的名字,于云端之上,苍穹之巅。我们如此合拍,仿若一对璧人。
“老板,按着你说得。证据我们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
李德发面无表情地听完助手的汇报,手中的香烟燃尽,他也没再吸上一口。艾米不喜烟味,自从身边有了她。李德发没再抽过一口,这是他戒烟以后第一次吸。
“就把那间诊疗室送给他们吧,一对眷侣。”
烟蒂被李德发丢弃在地上,他恶狠狠地踩了上去,重重地跺了几脚。很快,他又神态如常,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一周后的傍晚,李德发悠哉地刷着手机,突然一则本地新闻跳了出来:
本台刚刚接到通知,淮中南路突发大火,临街铺面损毁严重,暂时没有发现人员伤亡。如有知情人士,请及时联系公安部门。
“这帮废物,居然将人放跑了!”
李德发捂着胸口,痛苦地倒在地上,“老婆,救我!”
女人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拼命地呼喊李德发的名字,直到对方咽气。
“喂,我拿到属于我的东西了,你们自由了!还有,永远不要再回来!”
千里之外,艾米和我逃到了一个可以看到极光的地方,在那里我们真得开了一间“极光岛”,这一次它是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