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胖子打来电话,开门见山:“明天空不空啦,一起聚聚。”
不用说,他的明天会到我所住的城市。
他是电话少,微信少,朋友圈更发得少的人。上条微信记录在两年多前,朋友圈是三年发6条。我见过从政的一天发12条工作链接,微商的一天发5条广告,退休的一天发3个视频。这些人有他们的身不由己和无奈,他们看起来越来越忙,而胖子似乎是越来越懒,朋友圈的点赞似乎也放弃了。
他的性格让他习惯了电话,开场白干脆利落:“忙不忙啦?”“空不空啦?”
接下来就会是直奔主题的时间地点。
二选一的话述,让我也是开门见山:“怎么想到聚了?”“有师弟也来杭州。”
他的用语是师弟,不是小师弟,那么,极有可能是我学长。 他喜欢用师出同门代表母校,我喜欢用同学表示校友。来不及细想,就问:“在哪里?”“等会发你定位。”“喔”电话三言两语就挂了。曾告诉我写诗关键是“惜字如金”的人“惜言亦如金”。电话犹如电报,绝不拖泥带水。若不是他习惯性的尾缀“啦”,我甚至怀疑刚才是不是他,可确实又是他。接下来,不用考虑带什么伴手礼,不用犹豫要不要化妆,不用担心席上还有什么陌生人,安然赴约便是。
那天晚上,胖子提前离席。
他来不是为我,自然,走时也不为我。
他来时在萧山,走时要去宁波。
为聚而付出的时间,超过了聚的时间。
同座人都去电梯送他。我转身去角落听微信语音一一家中长辈发来的一一若非要事,绝不轻语一一另一种意义上“惜言如金”的人。
我害怕告别。他与众人握手时,我迟疑了一下,我想拒绝,想将手背于身后,似乎这样,就不会有离别。不唱离歌不落寞,不折垂柳不相留。我还是伸手了,那递过来的温暖,转瞬还是消失了。风过无痕,雁过无影。
客散宴止,终于,晚走的人也陆续告别。
我不是第一个到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看着挥手的身影,再翘首望远时,不远处,天边之月,未满,明亮,温柔。“愿逐月华流照君”,余下的,似乎全然“去欲尽”。
那天最重要的一句话是什么?
我记得的。
最近在做什么?还好吗?
对方已问过,而我已然回答过。
潇湘妃子喜散不喜聚,怡红公子喜聚不喜散,聚散如云,都是常情。而情,情情,情不情,
其实,都是因缘,仅是浓淡而已。
半百之人,早已不愿伤筋动骨情绪大起大落,再忘怀,也只轻轻一抒,淡淡一绪。
那天席上,那些菜上细细点缀的花影,
我很喜欢。
即使再淡然,还是忍不住拍照,
想留留不住的是徒劳,那么,就留能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