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板让我去帝都出差的时候,我心里是万分拒绝的,并不是拒绝去帝都,也不是拒绝出差,而是这个项目眼瞅着被我弄成夹生饭了,而现在你叫我把这碗夹生饭吃下去,我只能说,我有一句XXX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交代一下这个项目的背景吧。
这是老板的朋友给他介绍的他的一个朋友(朋友的朋友?)的项目,所以,在老板看来这个项目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帝都土豪联合一个在帝都拥有数十家4S店的某集团高管准备开发一种新的产品,而这个产品中的某些功能需要我们来配合,提供一些技术上的支持以及出一款配套产品。一开始老板对这个项目还是很上心的,毕竟之前有做类似的项目的经验,虽然那次项目最后也做成了夹生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但后来老板经过实际测试发现,客户的一些核心需求,我们实现不了。然后,他就以“培养一下我的能力”为理由,把这个项目完全交给了我,完全的意思是,他开始拒绝接客户的电话了。然后,我的悲剧故事线开始启动。客户开始以每天五个电话的频率催促我赶紧把东西做出来,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时候其实我已经把硬件和软件都做好了,剩下的一些技术上的问题,需要老板那边的配合——老板不配合。
以下是对话の日常:
客户:(当天第N次)X工,我们的东西弄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我:因为……的原因(肯定是天灾人祸及不可抗力),我正在催XX(供应商?生产工厂?)那边,马上就好。
我:(对老板)那个我们啥时候可以给客户啊?
老板:(不耐烦)没事,不着急。
……
客户:(当天N+1次)X工,我们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发呀?今天?明天?
我:……
最后,我把东西寄给了客户,因为,老板要求客户付款了。
前面说了,客户的有些要求我们是达不到的,我也给客户说明白了,这是技术原因,完全没办法解决的。但是客户的意思是——“这不是癌症,即使是癌症,也有解决的办法。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说得好!!!
然后,客户要求我过去一趟,我拒绝了——老板却同意了!!!
抗议无果,我只好去了。原因如下:
1. 他是老板;
2. 老板说,就当是去北京玩两天嘛,反正那边负责来回的机票。
我踏上了去帝都的行程。
我的打算是,这次行程的指导思想——“搪塞为主,忽悠为辅,速战速决,及早脱身”。
到达帝都,一股浓郁绵长的熟悉的雾霾气息让我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而刺骨的寒风也瞬间把没穿秋裤的我冻成了傻X。
我见到了我的客户,M总。
说到M总,我想先说一下他的车。那是一辆12年款的高配奥迪A6L(后来他跟我说这是他当年全款买的,原来想分期买奔驰,后来想想,觉得不划算,就改为全款买了这辆奥迪),车身表面或许是因为帝都雾霾的原因,沾满厚厚的灰尘,甚至前挡风玻璃上也是一道道黄色的污迹。内部,一眼望去是满地的瓜子壳,在驾驶座的地上散乱分布,档位和手刹旁边,一个汽车自带的储物盒被当做了临时(or 永久?)烟灰缸,里面及四周都散落着满满的烟灰以及不少烟蒂,一根似乎是刚刚被扔弃的烟头还冒着缕缕青烟。
M总很亲切,相当亲切。当晚的“接风宴”上,他毫不掩饰的向我描述了他在北京的人际关系。在他的描述中,我听到了许多以往只有在新闻联播里才能听到的名字,并不失时机的恭维了一番他丰富的人脉及阅历。他颇为受用,我也趁机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委婉的拒绝了他想灌我酒的企图。也许是考虑到我第二天还要干活,他悻悻然的自己喝光了小半瓶二锅头,而我也以打探内幕消息的口吻成功将他引入下一个话题,并缓解了他的不满,于是,我又听闻了一些在贴吧上偶尔涉及的“宫闱秘史”和“高层斗争”,当然,故事主角由“XXX”变成了“我的一个哥们XXX”或者“我哥们的一个朋友XXX”。在酒精的驱动下以及我不余余力的捧臭脚下,当天的“接风宴”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结束了——我,并没有吃饱。
出差的日子是清闲的,原本计划是九点来酒店接我的人十点多才过来,去公司的路上,因为堵车的原因,我到达公司的时间是十一点多了,而这个点,很明显就该吃中饭了。这样的剧情在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在上演,所以,准确来说,在出差的过程中,我上午没有干过活。第二天的下午,M总说他联系了一个朋友,可以借那个朋友新买的宝马车给我测试一下,他那个朋友住在西城某酒店,嗯,两个小时车程。等我们赶到酒店时,嚯,五星级。等我们在地下三层停车场见到了那个所谓朋友的保镖时,那人大手一挥,用一种轻蔑的北京胡同话说:“嘛呢?”然后就是一阵扯皮。我默默的站在一旁假装玩手机,并在心里祈祷这个保镖能更强横一点——如我所愿。于是,回去,晚高峰,三个小时。
按照这个节奏,我以为我的十六字指导方针的前八个字可能用途不大,后八个字很难实现。
第二天的事实打了我的脸,让我知道Flag是不能随便立的。下午,M总亲自开车带我去他的合伙人,就是前文提到的那个“在帝都拥有数十家4S店的某集团高管”的旗下某分公司那儿,据说那有条件方便我测试。于是,我被带到了那名高管的办公室——六七十年代的国营工厂常见的那种低矮的小平房,报纸糊的窗户和门玻璃,墙上是斑驳的半脱落的石灰,两张仿古亦或是真古的七八十年代的小桌案,破旧的绒布沙发,我总感觉办公室的中间少了一个烧着煤球挂着烟囱的铁炉子,然而,并没有。所以,我在里头冻的瑟瑟发抖,外头开始飘雪了。等了半个下午,我见到了这次行程中的最大的对手——一个对我们行业了如指掌的老师傅。在我们的谈话中,我对行业的孤陋寡闻开始让我有些捉襟见肘,频频露怯。但是,我也渐渐的发现了他的弱点,即,他对技术的实现很懂,但对技术的原理却是个十足的门外汉。这就够了。
于是,我的战术是,主动示弱,向他请教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渐渐的以他很熟悉的技术现象为诱饵,促使他得出一个我想要的结论——那些功能之所以不能实现,不是我能力不行,是技术本身不支持。我做到了。他被我说服了,之后的测试也很快证明了我的观点——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至少是事实的一部分。
当晚的晚宴上,M总心情沉重。虽然我和那个老师傅一再向他说明这个路走不通,可他却坚持自己的原则——“这不是癌症,即使是癌症,也有解决的办法。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这让我觉得这话没法接,于是,我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循循善诱,询问他这个项目背后他想实现的目的是什么?他目光坚毅,开始向我讲述了一幅宏伟而壮阔的商业蓝图。我如痴如醉,并为之叹服。
具体商业模式请参考:安利
当他说道,他想通过我们这款产品的买点,四个月拿下“中国市场”时,他无比痛心的说,正是因为我的耽搁,让他错过了春节这个最佳的营销节点,从而让他的计划时间可能要延迟到半年。我为之扼腕,并解释说我并不知道他有如此之大的商业气魄以至于并未花百分之二百的心思在这个项目上,但我们之所以耽搁,完全是因为供应商不给力,且我们想把这个项目做到精益求精而已,好在他并未再计较。听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全身心的开始为他的蓝图添砖加瓦,不失时机的感慨,是有何等气魄的人才能构建出如此庞大的战略规划,并质问他是否背后有高人指点。他对我的质问并未正面回应,只是报以一种神秘莫测的微笑,同时承认XX公司的营销总监和XX公司的战略顾问都对他的蓝图提出过微小的建议。我想,这两个公司只要我一说出来,大家都如雷贯耳了。所以,我唏嘘不已,且表示并不完全相信他们只是提出一些微小的建议。
当天的交流愉快而深入,M总的热情深深的感染了我,我开始琢磨我的十六字方针中最后四个字了。
方法很简单,寻找一个突破口而已。我与跟我接洽的那人关系不错。于是,我与他开诚布公的说明了这个项目存在的问题,也解释了这个项目的不可行性。因为同样是做技术的,他表示理解,同时,我不失时机的说明,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不在的那几天,公司都乱成一锅粥了。他表示了理解和支持,并在M总那边替我说了话,于是在一片祥和的告别中,我结束了这段在帝都的奇幻之旅。
而从头至尾,我,似乎什么都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