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整版刻在脑海里,有时候看到以前的一些东西,或者一句话就可以全部回想开来,这次看到简书儿时年味的征稿启事打开了我的记忆之门,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生于1980年,小的时候总是盼望着过年,因为过年能穿新衣服,能放鞭炮,能吃饺子,能挣压岁钱,能……虽然那时候家里穷,大家都穷,长辈们给的压岁钱也不多,给个一毛两毛的,但是那种快乐的、兴奋的感觉是现在的孩子所不能比的,也是现在的孩子绝对无法体会到的。
小时候很早就天天盼着快点过年,要说快也快,过了腊八转眼就到了年二十三,我们这里管二十三这一天叫祭灶,长辈们说每年二十三这一天灶神要去天上述职,说说这一家人这一年都干了什么。祭灶还要买芝麻糖,因为每家一年里都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点见不得光的事,得用芝麻糖把灶神的嘴粘住,好让灶神到天上不要乱说。
祭灶这天大街上卖芝麻糖的人特别多,能从集市的这一头排到那一头。卖芝麻糖的人还都特别会说:买我们家的芝麻糖吧!我们家的芝麻糖最粘、最甜,保管粘得灶王爷的嘴牢牢的,到天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能不能粘住灶王爷的嘴我不知道,反正有的芝麻糖确实很粘,粘住我的牙怎么也张不开嘴,还干着急没办法。还有那种甜味一下子就甜到了心底,哎呀!不说了,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种美好的感觉真值得美美地回味。
过了祭灶人们就开始陆陆续续赶年集了,人们或坐车或步行,条件好的自己赶着小马车或者牛车去,总之各显神通。那时候家里穷,能蹭着人家的小马车去赶集也是件很惬意的事,那种感觉不比现在的孩子坐宝马的感觉差。到了集市上,那叫个人山人海,人们比肩接踵,一个挨着一个。我们这里是矿区,我们这个市也是因煤兴市,这里有国有的四个煤矿,听说光我们这个集这一片就有十几万人,十几万人哪怕能有三分之一聚到一起也得好几万人。好几万人挤到一起那个热闹劲可想而知。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人声鼎沸,此起彼伏。现在想起来人们赶的不是集,是赶集那种感觉。
从早起一直买到中午,大家都是大包小袋的买一大片。买的时候只嫌少,回家的时候就发愁了,能蹭上的车喜出望外,不能蹭上车就只得自己一步一步往家扛了。记得有一次我妈买的东西特别多,大大小小四五袋,我妈扛大的,我提小的,走不动了就停下来歇歇,七八里地的路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现在生活变好了,大家也都不缺那么多东西了,人们买东西的渠道也多了,足不出户就可以在网上买到那时候想买都买不到的东西。虽然每到过年也还去买东西,但是明显没有那时候人多了,那种感觉再也找不回来。
新衣服买了也不让穿,等到过年的时候再穿。实在忍不住可以打开柜来看看,看完以后再放回去,但是绝对不让穿。
过年杀猪是那时候的重头大戏,都是现杀现卖,绝对绿色食品,纯天然。杀猪的时候一大圈人围在一起,看着杀猪的人把猪的四条腿绑住,摁住猪头,从脖子上一刀捅下去,猪哼哼几下,腿蹬几下就不动了,那个干脆利落劲让人既佩服又害怕。
不是所有杀猪的都那样干脆利落,有时候也有意外发生。有一次,一家人杀猪的时候,刀没有捅到位置上,猪痛得“嗷嗷”乱叫,叫的全村人都听见了。痛彻心扉的猪拼命挣扎,硬是把绑腿的绳子蹬开跑了,关键是脖子上还带着刀子,危险程度可想而知。围观的人呼啦全跑开了,有个孩子跑不及被猪拱了个仰八叉,疼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家大人哄了老半天才哄住。
挣脱束缚的猪“嗷嗷”叫着满街乱跑,十几个人拿着杠子吆喝着追,嘴里大喊:“截住它,别让它跑了!”猪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拼命地跑,要知道这可是逃命啊!逢人就撞,隔沟跳岸,跑了大半条街终于被一个大汉赶上,从头上一杠子夯死,这才了结。
过年蒸馒头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家在二十六这天蒸馒头,为了取个好兆头,多年来一直没有变过,现在还是这样。我的爸爸妈妈总是提前就有酵子把面发好,到蒸馍的时候早上四五点就起来压面了,有的地方可能不知道压面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有必要讲一下。压面就是多了和不过来,两个人在面板两边抬着擀面杖从这头压到那头,再抬着擀面杖压回来,压过几遍,为了让面匀,叠一下再压。压面是个技术活,小时候和妈妈配合不好,妈妈总是吵我。压好面以后就是包包子,有肉包,有素包,有豇豆包的包子,还包糖馍。然后就是捏高,我们这里的所说的高是最下面有一大层面片,直径有五十厘米左右,两三厘米厚,上面放上枣,再往上放一层,小一点的面片,再在周围放上面花。我妈妈捏面花的水平是一绝,只见我妈妈把面搓成条状,再用筷子一夹,面就成了花的形状,捏好了几个,再把面花放在高的周围,一层一层放上去,通常放四五层,高就成了。捏完高再捏枣花,枣花其实就是高的缩小版。然后就是包包子,有肉包,有素包,有豇豆包的包子,还包糖馍。
那时候大都人们迷信,如果馍蒸的白,就皆大欢喜,就到处炫耀:“我家今年蒸的馍真白!”如果蒸的馍发黑,就认为是这一年办了什么错事,老天爷怪罪下来了家家如此。有一年我家蒸的馍比较黑,我就看到我妈妈掉了眼泪,那一年都没有过好。小孩子才不管这些,只要有好吃的就行,常常馍没有蒸完就吃得走不动了。
这时候就盼啊盼,怎么还不到过年,因为过年有新衣服穿,有肉吃,有糖吃,最重要的是还可以放炮。不过那时候总会软磨硬泡从大人那里要一毛两毛的去买炮。放炮崩住手很正常,没有崩住过手都不算男孩子,经常有小孩子崩住手哭着回家,免不了一顿胖揍。记得有一次我放炮把新买的棉袄崩了个大窟窿,在外面一下午不敢回家,怕我妈打我,一直墨迹天黑才回家,回到家就老是掩饰着棉袄被崩坏的地方,怕被发现。好在我妈一直没有发现,可到睡觉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我妈就打我,我就哭,打着打着我妈也哭了,那时候家里穷啊!
那时候都不买对联,主要是买也没有地方买。我爸的书法写的字力道浑厚、苍劲有力,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所以每到年前的两三天,家里的来求我爸写对联的人就络绎不绝,人们把裁好的对联纸带过来,上一根烟,说些客气话我爸就给他们写对联,那两天我家真是门庭若市,这个还没有写好,那个就来了。写好之后大家都千恩万谢地的回家了,那种让人求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虽然不是我本人,但也挺自豪的。
写对联的行情也是年年上涨,先是给发一根烟,后来是一盒烟,再后乃对联的越来越多了,大家才慢慢地不找我爸写对联了。
到了年三十晚上,除了吃饺子、放炮和熬福以外,我们这里还晚上一夜不关灯,叫长明灯,象征着家里人都长命百岁。还有过了12点到早起不让开柜,具体有什么说法我就不知道了。
初一早上,不管先一天睡多晚,只要爸妈一叫,马上一骨碌爬起来,因为过年了,能挣压岁钱嘛!起来先给爸妈磕头,爸妈给个一块两块钱的,就高兴得屁颠屁颠的。匆匆忙忙吃几个饺子就不吃了,着急去给长辈拜年挣糖吃。
吃完饺子就要上街给长辈们拜年了,满街走家穿巷给长辈们拜年。我们这里都是本姓一大家子人集结在一起,浩浩荡荡去拜年,这时候就看谁家人多,谁家人多谁家就最气派。到大街上,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会满面春风的说“新年好!”对方也必然回上一句“新年好!”过年嘛,喜庆!
到了长辈家里要给长辈磕头,长辈们全都满面笑容,给大人们发烟,小孩子发糖。有的人家给两个核桃,就高兴的什么似的,不舍得吃,好回去玩。有的长辈会给一毛两毛,有的富裕人家给个五毛一块就算是巨款了。不等转不完街,兜里的糖就装不下了,长辈们再给,装不下了。给长辈们拜年一直从早上拜到快中午才各自回家吃饭。
初二开始串亲戚,一般都是先去姥姥家,再去丈人家。亲戚们给的钱比街坊邻居的都多,开始是一块两块,后来涨到十块,再后来就越来越多了。有的人家亲戚多的,到初六、七才能串完亲戚。
到了初五要送穷灰,就是初一到初四不让往外倒垃圾,到初五这一天早上端一碗饺子到村口,把灰倒在地上(象征性的倒一点),插上香,烧点纸钱,再放把炮,象征着把穷灰送出去了,这一年家里就会富起来。
一般来说,送完穷灰,年就算过完了,人们一年的忙碌也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