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夏天的鼓浪屿,晴空朗朗

鼓浪屿的夏天,晴空朗朗

(一)

江小鱼20岁生日的前一天,收到了一份漂洋过海的包裹,拆开包裹的一瞬间,一张印着美国金门大桥的明信片滑落在地,小鱼捡起来一看,心跳都漏了好几拍,三行苍劲有力的字立刻钻到眼睛里:

小鱼,you are my first reader of this album.

Happy birthday and I’m missing you in California.

Yours秦朗

是他,是那个人,他还记得我,还记得我的生日。

秦朗给小鱼寄了一本他在美国发行的第一本摄影集,小鱼用食指温柔地抚摸着影集封面上秦朗的名字,恍惚中,时光切换到了十七岁的夏天。

小鱼是土生土长的厦门姑娘,爸妈在鼓浪屿上经营了一家地中海风格的家庭旅馆,旅馆有一个特别文艺的名字,叫“北纬24°的地中海”。

一楼客厅里装饰着各种文艺小资的物件,落地木马、京剧脸谱、长满绿萝的彩色玻璃瓶、贴满便签纸的留言墙,每一样都记载了斑驳的时光记忆。一二两层是客房,主打地中海蓝的清新布置,但具体到每一个房间,色调、装饰和布局又都不一样,第三层是一个小天台,可以站在上面看风景、吹风。

在小鱼的记忆里,每天有无数个客人在这里停留又离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故事,但每一个人眼睛里的情绪又都不一样,有人到鼓浪屿是猎奇,有人是疗伤,有人是休憩。

小鱼喜欢懒洋洋地躺在一楼客厅的松软沙发上,用眼睛的余光去捕捉每一个人的故事。

她有一本《秘密日记》,里面为每一个有特别印象的客人编了号,偷偷记下了他们的故事,其中有一个人的故事,是她藏在心底的柔软,有一个人的名字,是她所有思念的终点。


(二)

2012年夏天,结婚20周年的爸妈欢天喜地地踏上了周游欧洲列国的行程,把17岁的小鱼一个人扔在了家里打理旅馆的生意,7月份正值旅游旺季,几乎每天都是客满状态,好在她从小就看着爸妈打理“地中海”的一切,应付起来也得心应手。

有一天突发状况,一对从哈尔滨飞过来的情侣说自己电话预订的是“地中海风情大床房”,到店后发现订单记录变成了标间,顿时傻眼了,坚持要换房间。当时,店里就只剩一个“蓝色飞扬”的标间了,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原先预订地中海风情的客人跟他们换。

小鱼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正准备硬着头皮给“地中海风情”的房间主人打电话,耳边飘过来一句好听的低音炮男声:“我跟他们换吧。”

她转过脸一看,是一个背着相机、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叔,居然有点帅。当下呆了一会儿,才说:“好的,谢谢你哦……”

那对小情侣也露出了感谢的笑脸。

那晚,小鱼的《秘密日记》里多了一句话:

编号20120714,摄影师大叔,声音很好听,他唱歌应该也很好听吧?他的名字是秦朗,是晴空朗朗的意思吗?很好奇这个大叔的故事。


(三)

第二天早上5点多,小鱼接到了爸妈从法国打过来的电话,挂了电话就睡不着了,随意地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杂志盖在脸上,躺在“地中海”一楼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把书移开一看,是那个大叔,他手里拿着相机,看样子是要出去拍照。小鱼歪着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是要去拍日出吗?”

秦朗笑了一下,说:“是啊,早上醒的太早了。出去拍日出,顺便走走……”

“大叔,看来你一定没有认真做攻略,我从小在岛上长大的,鼓浪屿上的日出被对面厦门的五老峰挡住了,只有日光岩上能看到一点日出,可是日光岩一般7点才开园。所以,你大概要失望了……”

秦朗看着眼前这个慵懒、又一本正经地说话的小女生,玩味地说:“哦,是吗?可我不这样认为,不如你带我去附近转转?”

“嗯?好啊……”

虽然剧情有些反转,小鱼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了,店里早上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出去走走。

天空灰暗,两个身影,一高一低,一前一后,慢慢地往海边平移。

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四周静谧的山石树木和略微带有咸味的海风。过了有坡度的崎岖路段后,小鱼调皮地闭上了眼睛,歪歪斜斜地走着,还伸开了手掌感受海风的经过。

秦朗看着她这样走路,心里有隐隐的担心,做好了随时去扶她的心理准备,当这个念头在脑子里浮现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当心,你这样走路有点危险。”

“大叔,你放心吧,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跟我都是朋友,它们才不会欺负我呢。大叔,你会唱歌吗?”

“怎么,想听我唱歌?”

“嗯,想听,我可以点歌吗?”

“那你想听谁的歌……”

“周杰伦……”

后来的很长时间里,小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一个好听的男声在唱周杰伦的歌,鼻尖也总是萦绕着淡淡的CK香水味。她知道,那是属于秦朗的气息。


(四)

一周以后,小鱼对秦朗的感觉开始微妙起来。

她心里无比清楚,他只是一个鼓浪屿上的过客,可还是有了不该有的期待,一颗少女心无端生出了许多念想。

秦朗房间的无线网络时好时坏,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白天出去拍风景,偶尔也接一些情侣和游客写真的单子,晚上则惯性坐在“地中海”一楼的客厅里,埋头整理照片、修图和发邮件。

每每此时,小鱼总是坐在旅馆前台位置那里,双手托腮,用眼睛偷偷地瞄秦朗,那专注的姿态像是在研究一幅画。

刮了胡子的秦朗,五官更加清晰明朗起来,与之前的颓废气息不同,多了几分清新俊逸的帅气。小鱼喜欢他穿白色衬衫,袖子随意卷起的样子,更喜欢他工作时目光如炬的那种专注。

一天又一天,《秘密日记》里又更新了许多页,每一面都是关于编号20120714。

夏季一直是鼓浪屿的旅游旺季,但再大的酷暑也抵挡不了游客上岛游玩的热情,游客如织,空调久开,岛上的用电负荷持续攀升。

7月13日晚上21:40,鼓浪屿全岛大停电!

顿时,岛上的居民区、咖啡厅、餐馆、旅馆都乱成了一锅粥,“北纬24°的地中海”自然也不例外。

一向遇事老练的小鱼,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旅馆里漆黑一片,储藏室的手电筒和蜡烛怎么也找不到了,唯一的照明工具是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芒,客人气急败坏的投诉,不断吞噬的滚滚热浪,聒噪的蝉鸣……

脑袋越来越重,身体反倒轻飘飘起来,一阵晕眩后,小鱼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一楼卧室的床上,已经是晚上12点,来电了,旅馆也静谧下来。

秦朗见小鱼的眼神似乎还有些迷离,连忙快步走到床边,用异常温柔的声音说:“好点了吗?头还晕吗?我倒杯水给你喝吧,傻瓜,怎么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呢……”

低低的声音,温软的责备,每一句都在小鱼的心湖上激起一阵涟漪,又辗转好几轮。

迟钝的小鱼似乎才反应过来,呆呆地回了一句:“啊?我发烧了吗,我以为是天气太热了呢……刚才,店里还好吗?”

“你放心,你晕过去半小时左右,电力就维修好了,客人们也没说什么了,毕竟是突发事件,怎么能怪到你头上。你刚睡醒,小脑袋瓜子就不要再转了,这会儿把你多余的担心都收起来,有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嗯……”

小鱼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那种安心就好像小时候躺在爸爸的怀里看星星,但又夹杂着异样的心动。

那个时候,秦朗里她只有15厘米的距离,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睫毛弯起的好看弧度,心跳一直在加速,紧张的她抓起秦朗递过来的杯子,咕噜咕噜地就把一杯水喝光了,好像在掩饰什么心事。

可她不知道的是,秦朗看着她像是酒后微醺状态的粉红脸颊,竟也有几分沉迷。


(五)

秦朗走的前一天,问小鱼想要什么礼物,想送给她当作纪念。

小鱼没有做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一个答案:“你那件白色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可以吗?”

秦朗不明所以:“为什么是这个?我以为你会要我洗出来的那一堆照片呢,之前看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不,我不要照片,照片你可以发电子版的给我,我就要你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而且是从上往下数的第二颗纽扣。”

“好,答应你,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Y头,看来回北京以后我要重新置办几件衬衫了呢。”说完,顺手故意揉了一把小鱼的头发。

他走的那天,小鱼借口说店里忙走不开,并没有去送秦朗。但其实,她只是不敢看着他走,她怕自己会哭,怕自己会一冲动就跑过去抱着他说不要走。

可她知道,她不可以。因为,秦朗是鼓浪屿的过客,而她,是秦朗的过客……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三年后会收到秦朗从美国寄过来的生日礼物。影集封面上那句I’m

missing you in California,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告白。

原来,他不是没有感觉……

十七岁夏天的鼓浪屿,晴空朗朗。十七岁夏天的鼓浪屿,小鱼有秦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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