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作为一种独立的文体,其历史悠久。在两千多年前的先秦书籍中,就含有对偶因素的句子,它们是对联的雏形。
例如《诗经》中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老子》中有“有无相生,难易相成。”,《论语》中有“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在汉赋及魏晋南北朝盛行的騈文里,句子更是“奇偶相配”。
隋唐以后,律诗兴起,其颔联、颈联都是对仗的,单抽出来就是一副对联。如“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等就是从唐代律诗中分化出来的。
对联的另一个来源是集句。把原来各不相干的词句按照一定意义集在一起,恰成对偶,沈括《梦溪笔谈》说,王安石曾摘“鸟鸣山更幽”对古人诗句“风定花犹落”比原诗“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更妙,因后者上下句只有一个意思,而前者上句是静中有动,下句则动中有静。
关于集句,苏东坡说:“天下无语不成对”,“世间之物未有无对者”。他曾举了唐朝的两个例子:一是刘蕡被斥,士人不平,说“刘蕡下第,我辈登科”,表示心中不安,而在这之前,西汉时有人说过“雍齿且侯,吾属何患”这样的话,把两句话放在一起恰成联语;一是太宗曾说“我见魏征常媚妩”,后来德宗又说“人言卢杞是奸邪”,二者对起来也很合适。
一般认为,后蜀国王孟昶所作“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的春联,是传世的第一副对联。然而,此说还值得商榷,因为有记载表明,早于它,已经出现了扇联。宋代和尚文莹在《玉壶清话》中说,后唐范质遁迹民间时,曾在素扇上题写一联:“大暑去酷吏,清风来故人。
”扇上写对联,在五代时似非个别。再说,后蜀宫中的春联里,孟昶的“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也决非第一副。据《宋史、蜀世家》等记载,每到除夕,孟昶便命学士在桃符板上题词。后蜀降宋的前一年除夕,只是对学士幸寅逊的题词不满意,才亲自题写了这一副。它如此出名并非由于它是首创,也不是因为艺术水平高,而是宋人认为它是谶语,预示了宋将灭蜀(孟昶降宋后,吕余庆任成都府知府,长春又是宋人的所谓“圣节”名),所以广泛宣传,抬高到第一联的地位。关于此联,黄休复在《茅亭客话》中讲道:后蜀桃符对联出于孟昶太子之手,作“天垂余庆,地接长春”。这也是一种说法。
入宋以后,对联怎么样日见发展起来,此事至今尚不太清楚。早期的对联,实物很难保存下来,书籍中的记载也不多,人们只能从一些散见的资料中略观其概况。
北宋的第三朝皇帝真宗赵恒,曾把当时传诵的十联诗句,写了贴在屏风上,这是继扇联、春联以后出现的一种新联。到了北宋中期,有记载说,韩绛(康公)宣抚陕右,太守设宴招待,并委托司理参军蔡持正作一联相赠,置于侯馆,联曰:文价早归韩吏部,将坛今拜汉淮阴。这又是一种新联体。
后来,韩绛死时,苏子容(名颂,天文学家)写了挽词:三登庆历三人第,四入熙宁四辅中。称颂他得解、过省、殿试都荣获第三名,在熙宁年间先后出任枢密院副使、参知政事和宰相等职。《石林燕语》记载此事,人们认为这已经是标准的挽联了。和苏子容同时的苏东坡也写过挽联,如挽侍女朝云:“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其中嵌入朝云暮雨两个侍女名。挽联而外,据记载,东坡还作过春联、题赠联、楹联和扇联等。《冷斋夜话》的作者惠洪和尚,在詹耳(今海南岛)曾见东坡赠姜唐佐联:“张睢阳生犹骂賊嚼齿空龈;颜平原死不忘君,握拳透爪。”又在望海亭,见柱间有:“贪看白鸟横秋浦,不觉青林没暮湖。”想亦东坡流放海南时所作。广州真武庙里,据说也有东坡手书的联语:逞披发仗剑威风,仙佛焉耳矣;有降龙伏虎手段,黾蛇云乎哉。不知确否。
北宋末宣和年间,有人把四川眉山诗人唐庚的名句:“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用来作门联,这是日常用对联傍门的先例。
南宋初年,金军攻破建康(今南京)通判杨邦乂威武不屈,咬破手指用鲜血在衣襟上写了十个大字:“宁作赵氏鬼,不为他邦臣。”这是言志联的先例。
南宋绍熙五年,朱熹筑沧州精舍,曾自书一联:“佩韦遵考训,晦木谨师传。”这是较早的书院堂联。
灯门联和寿联,在南宋也已经有了。《隐居通议》说,賈似道在扬州时,上元日命客摘古句作灯门联:“天下三分明月夜,扬州十里小红楼。”北宋孙湙《履斋示儿篇》载,黄耕叟夫人三月十四日生,吴叔经作联贺道:“天边将满一轮月,世上还钟百岁人”为臣民间寿联先例。
元代也能找到关于对联的记载。《濯缨亭笔记》说,元世祖曾命赵子昂(孟頫)书殿上春联:“九天閶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应门上春联:“日月广天德,山河壮帝居。”这后一联流传很广,直到清代,民间仍不断沿用。
元末红巾军的旗联:“虎贲三千,直奔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它既是一种新联的先例,又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到了明清,古代对联进入了全盛时期。太祖元璋重视对联这一工具,曾用它歌颂太平盛世,奖励臣僚。嘉靖年间,有了“应制”对联。此风到清康熙、乾隆年间最盛,当时两次编辑“万寿盛典”都有图绘一门,楹联附在其间。康熙五十二年,皇帝六十大寿,自皇宫出西直门达西苑路,沿途牌楼坛宇林立,处处必有楹联,而且都是出自名公大儒之手。乾隆年间,每逢皇帝大寿,都大搞献联祝寿活动。乾隆在七十岁时,还给自己写了一副寿联:“七旬天子古六帝,五代孙曾予一人。”当时,除寿联之外,殿廷用联、斋醮用联等等,也多有应制之作。皇帝从对联的水平上,可以考查作者的学识,奖誉佳联,这对对联的兴盛,也有一定的影响。
明代中叶以后,堂联也兴盛起来,当时著名文士王阳明,文徵明,陈道复,王宠等书写的堂联真迹,至今还能看到。《明清楹联》集有明、清书联一百副,其中有徐渭,左光斗,金圣叹,毛奇龄,朱彛尊,郑板桥,纪昀,孙星衍,黄丕烈,林则徐,吴昌硕。康有为等人的手书真迹。由此可以看出和想见当时楹联的丰富多彩了。
到了清代,可以说对联在形式上已经完备。清以前的对联多为二、三十字,到了清代,就有了成百上千字的长联。清末,四川江津才子钟云舫在狱中所撰的《拟题江津县临江城楼联》,长达一千六百十二个字。
明、清两代,对联的发展达到全盛,主要表现在它已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各类对联都得到广泛的应用。家家户户以至各行各业都有了挂贴对联的习惯。寺庙道观,风景名胜地点,用它作楹联;日常交际中,人们用它祝寿、庆婚、哀挽、题赠!;文人学士用它写景咏物,言志抒怀;此外,还有“对对子”
活动,可以试智、斗巧、娱乐。
对联的全盛,还表现在有了专家和专著。明初,学士谢缙对对子的本领是众所周知的。清乾嘉以后,撰写对联的高手如云,成批出现,上层人物著名的如林则徐、俞樾、王闿运、樊赠祥、何绍基、纪昀、梁章钜等,他们能撰各种对联。有人说何绍基先后给人写过几千副楹联,没有一句雷同。在寒士布衣中名手也不少。清末,广州有个何淡如,是位贫穷的教师,他善长谐 联,被誉为“对联圣手”。专著的数量也很可观,有如《楹联丛话》、《楹联述录》、《楹联纵语》、《南亭四话》、《桃符缀语》、《巧对录》、《松崖对联》、《青城山楹联集》等等。在文人笔记之类的书籍中,有关对联的记载也很多。明清以来的书联真迹、专著以及散见的有关记载,对研究古代对联提供了资料。
随华侨足迹,对联还流传国外。这一具有民族风格的文苑小花,受到国外汉学家的重视。一八九0年,光绪皇帝大婚,英国女王维多利亚赠送的自鸣钟座上就刻有对联一副:“日月同明,报十二时吉祥如意;天地合德,庆亿万年富贵寿康”。
清末,当中国社会开始民主革命以后,对联这一文体仍被广泛应用,而且在内容和形式上具有了新特点。
作为一种文艺作品,对联的内容必然会不同程度地反映社会的生活和斗争,反映各种人的思想感情。从例联可以看出,“应制”联主要是歌颂皇恩,粉饰太平;文人学士的对联,大多是抒写闲情逸致,但也有发泄愤懑,揭示社会不平,反映封建统治阶级内部的忠奸矛盾和总结历史经验的作品。
对联创作的又一次跃进,是在建国以后。反映出对联这一文体在新时期的生命力。
以上是对联的简要发展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