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6.流雪无痕
中午时分,微煦的阳光穿过淡淡的雾霾,默默地映照着灰色的广场与高楼。诺大的广场反射着太阳的光,有些刺眼。没有一丝风,空气虽不像早晨那般冷冽,却干燥的有些刺鼻,没有丁点活力,懒洋洋的。花坛里的植被落满了厚厚的尘埃,被尘埃封住的还有生命的色彩,像枯萎了几个世纪。
远处的高楼本来五彩的色调,在雾霾淡淡的笼罩下,像被过滤掉了颜色,只剩下一种莫可名状的灰。更远处,被高楼分割了的大山,破碎的山脊延伸到天边,渐渐被雾霾吞噬。一切都显得那么没有生气。
此时已经是入冬一个月的时节了,再过两天就是大雪。像已经过去的两三年,这个冬天到现在还没有酝酿出一片雪来。我并非不喜欢冬天,反而对冬天有种信仰的神往。
记得小时候,总是在不经意间,在某个睡眼惺忪的早晨,一拉开窗帘,双眼立马被满世界的纯白填满;或者在某个冷冽的傍晚,纯净清澈的雪片在儿童们追逐玩耍的间隙静静地飘下,像为单纯的快乐而感染显身的精灵。
我常常一个人,在午后时分,大雪之间,踏着没过脚面的积雪,一步一步、咯吱咯吱地漫步在被雪花装点成童话一样的山谷之中,石头、树木、山峰、溪流,都被雪掩盖成一段段的弧线,那么柔软,冷冽中透着一种包容的温度。
就如眼睛里的一片雪白,心底里没有一比杂念,只静静地感受着雪的纯洁与冬的含蓄,走着走着,就蓦然产生一种超脱的空明,内心被一种莫名的东西感动,眼睛里涌出一片湿热。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感动,也不明白眼睛里涌出的包含了怎样的思绪。其时其刻,心里什么也没有想,那感动就像一阵风,来去都了无形迹。日复一日,冬复一冬,长大的足迹一直没有停下。
多少年后的现在,无数曾经的记忆和感觉都已经被岁月带走,就像被父亲无意中当作垃圾卖掉的日记,生命的前半程就像前一世一样遥远而荒芜。
很多事情都已经不曾记起,很多感动好久都不曾忆起。每天穿梭在喧闹的人群之中,每天委身于懒暖的办公室里,每天沉默在招牌似的笑脸之间,被高楼大厦切割的棱角分明的天空,再也看不到曾经深远如洗的湛蓝,迟到许久的雪蜷缩成粒,像去赶一场葬礼,冷漠地从脸颊掠过,掉在地上。
只是每每到了冬天,总是会想到那个自己在雪中默默走过的山谷。就像这世界的另一个位面,自己找不到入口,里面也找不到自己。
何止于找不到曾经。对着镜子,有时候也有一种荒谬的感觉:镜子里倒影着的、那个翻着死鱼一样眼睛的人真的是自己吗?抱着试着找到自己的愿望,盲目的在书海里穿行。
最近看了两本书。一本是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一本是刘慈欣的《三体》。两本书其一讲历史,其一讲未来,最终映照出人类的现在,是那么卑微、渺小、虚幻、无知与迷茫。
宇宙100多亿年的演化,生命38亿年的进化,没有神明、没有意识、没有目标,一切都是偶然——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运气。文明是建立在虚无中的蜃景,从越编越密的慌言中汲取养份,自由、民主、权力、尊严,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等等,都是只存在于意识中的骗子,与宇宙奥义毫无关系。
宇宙正在死去,生命正在死去,人类只是在宇宙方舟后半段莫名出现的蚂蚁,在或者不在,生或者死,认命或者抗争,都无法阻断宇宙的生死历程,也没有任何永恒的意义,有的,只是被编织在谎言里的,你活着的这一世,而已。
如此想来,我们一生真的需要寻找什么吗?需要吗?真的需要吗?或许“自己”一直都在,只是像被雾霾笼罩着的远山与高楼,被虚幻的谎言的现实蒙蔽了眼睛,看不真切而已。
此时,我又想起另一本书或者一个人的话:慎独而心安。珍爱自己,珍视自己的感觉,勇敢地随着自己的心意前行,充分地给予自己愉悦的感觉,无论是名誉或是钱财或是权力,为之坚持和努力,这就是完满的人生。珍爱自己,珍视自己的内心,那个山谷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