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害怕，我梦见我醒来。”
叶城的午后，阳光炽热充沛。苏乔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李图南朝着自己跑来，明亮光晕下的干净脸庞让人产生错觉。好像这张有着温和的微笑的脸就近在眼前，又好像，这样的脸，即使不属于自己，也不会属于其它任何人。
“喂，你怎么心不在焉的，不是一直很想来这里玩吗？”李图南喘了喘气，顾不得擦汗，俯身把门票塞到苏乔的手里，“票买到了，走吧。”
“我没有心不在焉，但是一个博物馆至于这么兴奋吗。”苏乔微弱的抗议，但还是跟着一路小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梦境是一个个无休止的循环的片段，这些无意义片段附带着复杂汹涌的情绪。或许是一种暗示。休息不好的后果，就是白天精神涣散，甚至噩梦也会闪回。
梦里有一面巨大的玻璃柜，无数标本在这里盛开也在这里不朽的枯萎。玫瑰花。大轮种的合平迪奥，中轮种的红木偶，小轮种的小落日。不用看花体的标牌苏乔也认识。心里面有隐隐的激动，和恐慌，快跑！
“你说过你喜欢这个的，我才急着买票啊，看完了之后正好坐飞机回家。”李图南放满了脚步，和缓的补充，“我记得苏老师也和我说过这一点的，叶城就是个植物园，让我一定要带你来看看，苏老师正好是生物老师，不知道你是基因遗传还是耳濡目染。”
“我妈妈是这么说的？”苏乔小声质疑，她不是一直很反对自己这些不务实的小爱好吗。
冷气扑面而来，赋予人一种平静。在噩梦之后苏乔更喜欢东想西想，在潜意识造反之后，她只能依靠逻辑思维解释问题，弥补观念与信仰被噩梦炸开的缺口。一直严厉的妈妈兼班主任原来也有细心温情的一面，看来自己还是对她的误解太多了。至于梦里想到妈妈的不舒服感，可能只是无聊的叛逆，不能因此做出判断。
给梦和现实画出界限，让人很有安全感。
更让人舒心的是，自己一直暗恋着的李图南，被稳稳地画进了现实的范畴。
每一次走进植物博物馆，苏乔都有一种奇妙的激动。从博物馆的冷气设备开始，一切都如自然规律般井然有序，一切又因为生命而温情脉脉。在远古的土地上盛开了一朵什么花，在这里都可以看到，一幅还原画或者一具模型，都是存在的铁证，证明曾经炽热的美好。
苏乔不禁微笑起来。
“图南，嗯，对不起，我是说，李图南，我们看看右边那个区域好了，我不想往左边走。”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这个吗。走吧。”
巨大的玫瑰花墙扑面而来，苏乔不用看标牌也能认出花朵的品种。玻璃上映出两个人年轻的脸，可是下一秒眼前就会一片漆黑。天色太晚了，不够幸运，也不够小心。听见图南勉强的吼了一句让自己快跑，苏乔在黑暗中挣扎着逃走，走了两步套在头上的布袋也被甩落，在一片模糊之中苏乔闻到了血腥味。
苏乔在紧张的眩晕中无可奈何的，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图南抓住苏乔满是冷汗的手，默默的离开了。
苏乔一直觉得自己读不懂李图南。
不仅仅是因为在博物馆里他对于自己奇怪表现的漠然，李图南的难懂，是苏乔一开始喜欢上这个人的原因。这是一个温和的，习惯微笑的人，但笑只是礼貌的表情，他的想法躲在表情下面，无人知晓。就像是在讨厌的数学课上李图南微笑着想了一会，走道讲台上用粉笔写下了刁钻题目的正确解答，也像是在每一次简单的聊天中，只要有微笑着的李图南，人们都听得格外起劲。
“为什么，你看上去很不舒服，这几天都是这样。”
苏乔坐在靠窗的座位看着变幻无穷的云城。
“没睡好。”
“不用害怕。”李图南专心致志的看着飞机上发的矿泉水瓶，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苏乔的不舒服，也确实都是焦虑的表现。他凝视着因紧握瓶子而绷紧的手腕，牛仔蓝衬衣袖口之上的皮肤有一点晶亮的疤痕，蜿蜒到看不到的手肘。
“为什么你买票的时候问了很多不相干的事情，比如说一年前的航班啊之类的。”
听着苏乔虚弱的，在入睡边缘的声音，李图南沉默了一会。
“你相信命运吗？反正我不相信。我知道有必然性的东西，但是也会和各种各样的偶然藕断丝连吧，我想知道，我想解一个谜，我想找到这件事的开头。”
回答这喃喃的是浅睡中均匀而平静的呼吸。
【PS:第一次发连载，不知道这种风格大家喜不喜欢(￣ ii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