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街上东张西望地散步,窥看了乌糟酒厂,登上石山顶上的教堂观看弥撒,买了几枚风景明信片,在露天咖啡馆里喝着热咖啡眺望即将沉入海中的夕阳。就好像用擀面棒薄而又薄地擀饼所得,我们把种种动作和作业最大限度地拉长,好歹消磨时间。谢天谢地,天总算黑了,一天总算过去了” ——村上春树 《远方的鼓声》
Ubud 乌布
凡是来过巴厘岛的人,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总结:一流的酒店,二流的海滩,三流的景点。我们第一站便来到了乌布,这个远离海滩的中心小镇,也是巴厘岛的文化和艺术中心。
离开机场,又开车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中南部的Alila酒店,被稻田和山林包围的度假村。到的时候暮色就很沉了,不知是不是旅游淡季的缘故,酒店还为我们安排了VIP check in,坐在大堂略潮湿的沙发上,喝着甜甜的花茶。等手续办好了,茶杯里掉进了溺死的虫子,腿上也已经迅速被叮了包。带着长途飞行的一身疲惫,我们姐妹俩才开始真切的感受到,这是来到了热带啊,这是南纬8度的雨林。
酒店的服务标准而妥帖,乌布的spa也被称为巴厘岛之最。设施虽然一般,可有最独特的露天淋浴,洗澡时一边是花洒声一边是虫叫壁虎叫,恍惚有种回到自然中去的原始感。洗到陶醉时,突然听到外面行人路过的声音,虽然知道有帘子挡着,还是突然害羞了起来。
时间还早,我们决定去泳池边的酒吧坐坐。恰好赶上酒吧的event,石板路上竟点起了一排排蜡烛,橘黄色的光把旁边疑似棕榈叶照得暖烘烘,我就突然有了种脱离时空感。我想到在上海时,我们经常极晚下班,早回家的那个人习惯点份夜宵,开一盏灯等对方回来。上海的夜总是来来往往的人,一盏盏灯亮起来,就像那句“这也不过是独立苍茫万家灯火的十五分钟”。而此时不同了,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空间,我们自觉缄默主动落进这夜色里。每个亮光别后,纵有悲欢离合呼天抢地你死我活,但在这个森然的地方,它只渺小如一粒亮着光的尘。
养足精神,印尼的司机小哥带我们乌布一日游,在主要景点都打了卡。乌布皇宫和集市,胡乱拍了拍照,不到半小时就转完了。
吃了著名的脏鸭餐,然后到了我们更有兴趣的猫屎咖啡园和梯田。见到了麝香猫,亲手炒了炒咖啡,然后很奢侈地坐下来边喝咖啡边呆坐了一下午。
从我们坐的位置望过去就看得到梯田,小萨说,这叫德拉格朗梯田。我问小萨,这个拉格朗日梯田为什么有名?小萨说,这是电影《Eat Pray Love》的一个场景,是女主角觉醒的地方。我又问,我们能在这儿觉醒吗?然后好像,我们都没再说话。回去后我搜索这个电影,看到其中一句台词:
To lose balance sometimes for love is part of living a balanced life.
Bali Swing是这次乌布之行的句号。有三个高度不同的秋千,我们都只上了中间高度的那个,还是被吓的尖叫连连。推我们的印尼小哥还很调皮,从坐上秋千那一刻就开始吓我,直到我全身僵硬地大喊“no more”,他却摇摇头推得更高了,逗笑了底下排队的人。
这里雨季的每一天下午都准时在下雨,我们回到别墅又下起雨来。我自己泡了杯猫屎咖啡喝,小萨在用她的单反拍一瓶水,拍了一个小时。雨打在院子里的游泳池,淋湿了躺椅,林中的空气更加清新了。这个画面,大概会永远在我们脑中定格。幸福的时光以天计算,年轻人的爱情以秒计算。岁月奢侈不起来,情深都是过眼云烟。我们的语言都缓慢衰落,等不到生面变成面包、变成酒、再变成歌曲。
Jimbaran 金巴兰
我们在金巴兰的行程就只有一处——Ayana水疗度假酒店。住了一周,感觉跟住了一天一样,实在是每天的活动都太相似:看海,游泳,拍照,吃吃吃。Ayana酒店跟乌布的Alila酒店风格完全不同,是十分现代化的奢华酒店了,也更合我们两个浮夸婊的胃口。房间的视野很好,看得到脚下的游泳池和远处的海,我们就坐在阳台上,吹着风看着这样的景,吃了不知道几顿room service。
两个月在健身房流的汗,就是为了Ayana最美泳池的这张照片。
Rock Bar是传说中巴厘岛最美的酒吧,可以欣赏最美的日落。可惜还是因为雨季,我们只欣赏到玫瑰色的天和云。我不喝酒,小萨喜欢,我问为什么,那么难喝的东西,那么多人都喜欢得不行。小萨说最妙是喝得有一点醉的时候,神经被稍稍麻痹,所有阀门都打开了,话多,爱笑,走路轻飘飘的。我听了很羡慕,觉得这是很纯粹的快乐。
去了好几个海滩,最好看的还是水明漾。我们看着天一点一点暗下去,海水在沙滩留下的痕迹像玻璃一样,海水刷啊刷啊冲着我们的脚,太凉了,也太干净了。我才发现面对海我们总有一种贪恋。我们都能想到四五点钟天微微亮,站在街头吸进一口凉薄的空气去买一杯咖啡,“不可忍受”愈发多起来。但是,我们后来才哭,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次旅行最重要的还是庆祝小萨生日,作为筹备惊喜的人,我甚至感觉比接受惊喜的人得到了更多的满足。我在海边的西餐厅预定了生日宴和歌曲,坐在窗边,外面是阴沉沉的海,我们又莫名其妙开始对原生家庭的讨论。我是觉得女孩子缺爱的表现就是极力想证明“全世界都爱我”,只有内心宇宙失衡的人才会那么渴望成为宇宙中心。最难学会的是如何正视人的正常情感需求,如何体谅人之前人生的种种磨难和因而产生的不同情感表达方式。讨论再次陷入瓶颈。
餐厅里突然响起歌声和吉他声,staff们捧着蛋糕围了过来。我们旁边坐了一对从澳洲来的老夫妻,边鼓掌边对小萨说“Happy Birthday”,女士对歌手说,五年前我也在这儿过生日,那时候也是你唱歌给我。他们夫妻手牵在一起,两人都喝到微醺。旁边另一桌是南京来的小情侣,来巴厘岛拍婚纱照,女孩儿的生日恰好也在这几天,被男朋友撺掇着过来一起聊天。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门儿弹了一下,然后在身体慢慢荡开了,直愣愣的毫不晦涩的温情。小萨许了不知什么愿,吹灭了蜡烛。祝福你,无论爱多少人,都有不惧的容颜,经历多少事,都有悍然的心。做一个风驰电掣的女孩儿吧,不在意许诺,不肯停留。
这次旅行中除了美好新奇的部分,还有现实的琐碎混乱和猝不及防。过完生日的第二天,我们预计离开的那天早上,活跃了两个多月的阿贡火山终于喷发了,五十年一遇的大爆发,机场关闭,航班一延再延,不知何时能离开。小萨忧心着被耽误的工作安排,我正好查到很可惜的final results,好心情一扫而光,从如梦似幻立刻被逼回了现实。这样被滞留,任谁的心情也好不起来,我们的预计行程已经结束了,再也没有继续度假的心情和欲望。夜晚不再浪漫而显得捱人,身处其中的我们孑然一身,想不明白到底可惜不可惜。滞留第二天,打起精神准备去水明漾海滩转转,路上又遭遇大暴雨,寸步难行。
著名的摄影师Irving坚信人在极度疲惫的时候才能卸下面具展现真实的自己,但这招对赫本小姐不起作用,对我们小萨小姐也没起作用。她们哪怕再累再烦好是笑的甜甜的,让我相信,礼貌、甜美、阳光,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子最真实的样子。我们停在水明漾的网红餐厅避雨,美食永远是可以抚慰人心的。
体面的告别变成了急切的落荒而逃,直到机场开放,飞机离地的前一秒心还悬着担心航班突然又临时取消。从未在机场呆过这么久,几个小时的排队我听陈绮贞的新歌,她唱“水管在开花,椅子在异乡”,也唱“日内瓦湖的房子贵吗”,还问“世界上七千个地方我们定居哪”。告别的时候没有伤感,这么多年我们两个早就习惯了告别。谈起下一次的见面和旅行,会是全家人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吧。“人类未开发的最后一片净土,新西兰也算是天堂吧。”怎么说呢,对于短暂停留的旅人,可能是天堂。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也只是人间。人间都一样,总是很苦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