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沉浸在偶尔吹过的风里。窗外低矮地飘过淡色的云,眼看着离得很近,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抓不到。楼下有个游泳池,这时候的池里没有人,水面在风的吹拂下荡起好看的蓝色涟漪。这两栋玻璃房子总让我想起中关村岁月,那时候有喜欢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还有自由的氛围。
昨晚才知道海鹰又有两个人离职了,我问剩下的人还多吗?得到的回复说没几个了。我想问,他呢,也走了吗?字都打好了,想了想又一个一个删除。我自己尚且自顾不暇,也不该继续执着于过去。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过是曾经相识的陌生人罢了,就像那些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一样,总有一天会在记忆里越走越远。
一直以来遇到的外卖送餐员都是匆匆来匆匆去,说话争分夺秒,将外卖递到我手里转身就走。然而今天这位却停了下来,动作近乎卑躬屈膝,笑着双手作揖似的,说:"祝您用餐愉快!"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不好意思啊!"仍旧是那副卑躬屈膝的笑着的神情。这神情很多年前我在宜宾也见过无数次,在金沙江边菜市场,每逢集市日,不管刮风下雨,江对面的农民都会背着农产品坐船过来,背篓或者箩筐放在脚前,一旦有人询价就露出这神情来。眼前这送餐员让我放佛看到了父辈祖辈的影子,那是朴实忠厚吃苦耐劳的人们。我赶紧回道没关系没关系,然后急急忙忙转身离开。这辈子我都学不会控制眼泪,这真不是个值得称道的优点。
去年春天,我第一次跟领导提离职,我说要离开北京了,因为在这个既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情没有家的城市里,我活得很惶恐。如今我来到另一个城市,既没有钱,也仍然没有爱情没有家,甚至连友情也没有,却突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当下。想要依靠着谁,又不知道该依靠着谁;想要退后,后面是深渊;想要往前,前面是迷雾。
"天生我材必有用",说得轻巧,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激励自己,在自我麻醉中做些不切实际的美梦。我也曾问自己:"何时能有五花马?何时能有千金裘?何时方能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是不愿却也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小时候大人在一本算命的书上算出我这一生的签文:"半世犹如流水去,后来运到得黄金。"我当然是不信命也不认命的。
于我,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悲观的,或者沉沦,或者救赎。然而我亦不能自我救赎!嘴边挂着积极向上的俏皮话,内心悲观绝望,人真是矛盾又复杂。昨天做错了一件事,我突然泄气,在心里责备自己:"我连件小事都做不好!"瞧,连自己都怪上了,还有救吗?那会有别人来救赎吗?或许有吧,或许也没有。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