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友人问书》【33.1】-【33.4】 节
《答友人问书》是阳明先生的一篇重要著作,其中深刻阐述了知行合一的哲学思想。他强调,“行之明觉精察处,便是知;知之真切笃实处,便是行”。这意味着,知和行并不是分开的两个过程,而是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当我们对某件事有清晰的认知时,这个认知本身就已经包含了行动的元素;而当我们切实去做这件事时,也是在对这个认知进行实践和深化。
《答友人问书》体现了阳明先生对于友情、理想、人生选择等话题的深刻思考。主要讨论了“知行合一”的概念,即知识与行动应该是一体的,而不是分开的。王阳明在文中反驳了传统儒学中对知行分离的看法,强调真正的学问和行动应该是不可分割的。《答友人问书》是一篇充满智慧和哲理的著作。它不仅让我们对知行合一有了更深入的理解,还引导我们思考如何更好地面对生活、追求真理。
主要内容:
王阳明认为,传统意义上的学问(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和行动(笃行)应该被视为同一过程中的不同方面,而不是两个独立的阶段。他强调,真正的知识不仅仅是理论上的理解,更是能够指导实践的智慧。反之,真正的行动也不是盲目的实践,而是在深刻理解知识的基础上进行的。
赏析:
王阳明的这一思想对后世有着深远的影响,它挑战了传统的学问观念,促进了理论与实践的统一。在现代社会,这种思想仍然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提醒我们在学习和工作中要注重理论与实践的结合,避免知行分离。
在《答友人问书》中,王阳明被问及为何他的“知行合一”与陆象山和朱晦庵的不同。他回答说,君子之学不在于追求同异,而在于追求真理。他与陆象山有共同之处,但也存在差异,这些差异不是出于求异,而是基于对学问的不同理解。他与朱晦庵虽有不同,但也认同,这表明在学问上,同异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是否真正理解和实践了学问的真谛。
《答友人问书》通过对“知行合一”的阐述,不仅解决了当时学术界的疑惑,也为后世的学问和行动提供了重要的指导原则。
1、阳明先生根据友人的提问,阐述了知行合一的理论,“知”与“行”是一个整体,不能独立看待;知是行的开始,行是知的完成,二者相辅相成,密不可分;
2、陆九渊、朱熹二人的学问虽有异同,先生的学问与他们二人的也各有不同,但只要符合良知的学问都是圣贤文化,真正的学问应该是对良知的追求和体悟,而不是纠结于表面的异同;
3、知行合一与致良知的关系:知的真切笃实处便是行,行的明觉精察处便是知。这意味着,真正的知识和行动是相辅相成的,二者共同构成了良知。
背景简介:
1526年,即嘉靖五年丙戌,这一年阳明先生已经五十五岁,他正在浙江。在这一年里,阳明先生写下了多篇与学生们探讨学问的文章。在四月,他回复了南大吉的书信,同时也回答了欧阳德的问题。到了八月,阳明先生又回信给聂豹。
根据《王文成公全书》的年谱记载:“在四月……钱德洪与王畿一同通过了南宫考试,但他们都没有参加廷对,而是与黄弘纲、张元冲一同乘船回到越地。阳明先生对此感到很高兴,凡是新入门的弟子,他必定让钱德洪和王畿引导他们,等到他们志向坚定、有所领悟后,才请求拜见阳明先生。每当他坐定之时,他都会默默地焚香对坐,并不言语。”在那个时候,钱德洪和王畿已经开始担任“教授师”的职责了。
【33.1】原文:
问:“自来先儒皆以‘学问思辩’属‘知’,而以‘笃行’属‘行’,分明是两截事。今先生独谓‘知行合一’,不能无疑。”
曰:“此事吾已言之屡屡。凡谓之‘行’者,只是着实去做这件事。若着实做学问思辩的工夫,则学问思辩亦便是行矣。学是学做这件事,问是问做这件事,思辩是思辩做这件事,则行亦便是学问思辩矣。若谓学问思辩之,然后去行,却如何悬空先去学问思辨得?行时又如何去得个学问思辩的事?‘行’之明觉精察处,便是‘知’;‘知’之真切笃实处,便是‘行’。若行而不能精察明觉,便是冥行,便是‘学而不思则罔’,所以必须说个‘知’;知而不能真切笃实,便是妄想,便是‘思而不学则殆’,所以必须说个‘行’,元来只是一个工夫。凡古人说知行,皆是就一个工夫上补偏救弊说,不似今人截然分作两件事做。某今说‘知行合一’,虽亦是就今时补偏救弊说,然‘知、行’体段亦本来如是。吾契但着实就身心上体履,当下便自知得。今却只从言语文义上窥测,所以牵制支离,转说转糊涂,正是不能‘知行合一’之弊耳。”
【33.1】解析:
来信问:“自古以来,先前的儒者都认为‘学问思辩’属于‘知’,而‘笃行’属于‘行’,明显是两回事。现在先生您却独自主张‘知行合一’,这让人不能不有所怀疑。”
先生说:“这件事我已经多次说过了。所谓的‘行’,就是指实实在在地去做这件事。如果实实在在地去做学问、思考、辩论的工夫,那么学问、思考、辩论也就成为了行。学,是为了学做这件事;问,是为了问做这件事的方法;思考辩论,也是为了思考辩论做这件事的合理性。那么,行也就包含了学问、思考、辩论了。如果认为要先去学问、思考、辩论,然后再去行动,那么如何能够凭空先去学问、思考、辩论呢?行动时又如何能完全脱离学问、思考、辩论呢?‘行’的明觉精察之处,就是‘知’;‘知’的真切笃实之处,就是‘行’。如果行动而不能精察明觉,那就是盲目行动,就是‘学而不思则罔’,所以必须要说到‘知’;如果知而不能真切笃实,那就是空想,就是‘思而不学则殆’,所以必须要说到‘行’。其实,原本就是一个工夫。凡是古人说知行,都是针对一个工夫上补偏救弊说的,不像现在的人截然分成两件事去做。我现在说‘知行合一’,虽然也是针对现在的情况补偏救弊说的,但‘知、行’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你只需要实实在在地在身心上去体会实践,当下就能自知。现在却只是从言语文义上去窥测,所以变得牵强附会、支离破碎,越说越糊涂,这正是不能‘知行合一’的弊端。”
【33.2】原文:
“象山论学与晦庵大有同异,先生尝称象山‘于学问头脑处见得直截分明’。今观象山之论,却有谓‘学有讲明,有践履’,及‘以致知格物为讲明之事’,乃与晦庵之说无异,而与先生知行合一之说,反有不同。何也?”
曰:“君子之学,岂有心于同异?惟其是而已。吾于象山之学有同者,非是苟同;其异者,自不掩其为异也。吾于晦庵之论有异者,非是求异;其同者,自不害其为同也。假使伯夷、柳下惠与孔、孟同处一堂之上,就其所见之偏全,其议论断亦不能皆合,然要之不害其同为圣贤也。若后世论学之士,则全是党同伐异,私心浮气所使,将圣贤事业作一场儿戏看了也。”
【33.2】注释:
象山:即陆九渊(1139年3月26日—1193年1月18日),字子静,抚州金溪人。他因讲学于象山书院(今江西贵溪西南),被尊称为“象山先生”,学者常称其为“陆象山”。陆九渊是南宋理学家,心学奠基人,陆王学派的开创者。陆象山的学术思想主张“心即理”,认为要认识宇宙本来面目,只需认识本心。
朱熹:1130年—1200年,字元晦,号晦庵,祖籍徽州府婺源县(今江西省婺源县),出生于南剑州尤溪(今福建省尤溪县)。他是南宋理学家、哲学家、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诗人。朱熹的哲学体系以“二程”的理本论为基础,吸取周敦颐太极说、张载的气本论及佛、道教思想而形成。朱熹主张格物致知,即通过学习和实践来认识和理解世界的本质。
【33.2】解析:
来信问:“陆象山先生与朱晦庵先生的学说有很大的不同,先生您曾称赞陆象山先生对学问的根本处看得直截分明。如今看他的学说,却有讲到学有讲明,有践履,以及以致知格物为讲明之事,他的这些说法与朱晦庵先生的说法是相同的,反而与先生您的知行合一的说法不同。为什么呢?"
先生说:“君子做学问,哪里会存心去区分同异?只要求其正确罢了。我与陆象山的学问有相同之处,并非随意苟同;有不同之处,也不会掩饰其不同。我与朱熹的论述有不同之处,也并非刻意求异;有相同之处,也不会妨碍其相同。假如伯夷、柳下惠与孔子、孟子同处一堂之上,就他们所见的偏全不同,他们的议论论断也不能完全一致,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同为圣贤。如果后世的论学之士,全都只是党同伐异,被私心和浮气所驱使,那么他们就是把圣贤的事业当作一场儿戏来看待了。”
【33.3】原文:
又问:“知行合一之说,是先生论学最要紧处。今既与象山之说异矣,敢问其所以同。”
日:“‘知、行’原是两个字说一个工夫,这一个工夫须着此两个字,方说得完全无弊病。若头脑处见得分明,见得原是一个头脑,则虽把‘知、行’分作两个说,毕竟将来做那一个工夫,则始或未便融会,终所谓‘百虑而一致’矣。若头脑见得不分明,原看做两个了,则虽把‘知、行’合作一个说,亦恐终未有凑泊处。况又分作两截去做,则是从头至尾更没讨下落处也。”
【33.3】解析:
来信问:“知行合一的学说,是先生您论学的最紧要之处。现在既然与陆象山的学说有所不同,请问其中的相同之处在哪里?”
先生说:“‘知、行’原本是两个字,但用来描述同一个工夫,这个工夫必须要通过这两个字才能说得完整而没有弊病。如果头脑里看得分明,认识到原本就是一个整体,那么即使把‘知、行’分开来说,最终做那个工夫时,起初可能还没有完全融会贯通,但最终一定会达到‘百虑而一致’的境界。如果头脑里看得不分明,原本就当作两个来看待了,那么即使把‘知、行’合在一起说,恐怕也终究找不到它们的契合之处。更何况如果再把它们分成两部分去做,那么从头到尾就更没有落实的地方了。”
【33.4】原文:
又问:“致良知之说,真是‘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象山已于头脑上见得分明,如何于此尚有不同?”
曰:“‘致知格物”,自来儒者皆相沿如此说,故象山亦遂相沿得来,不复致疑耳。然此毕竟亦是象山见得未精一处,不可掩也。”
又曰:“‘知’之真切笃实处,便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便是‘知’。若知时,其心不能真切笃实,则其知便不能明觉精察。不是知之时只要明觉精察,更不要真切笃实也;行之时,其心不能明觉精察,则其行便不能真切笃实。不是行之时只要真切笃实,更不要明觉精察也。知天地之化育,心体原是如此。‘乾知大始’,心体亦原是如此。
【33.4】解析:
又问:“致良知的学说,真的是‘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的学说。陆象山在头脑上已经看得分明,为什么在这方面还有不同呢?”
先生说:“‘致知格物’,历来儒者都是沿袭这样的说法,所以陆象山也沿袭了这种说法,没有再去质疑。然而这毕竟也是陆象山在理解上不够精确的地方,不能掩饰。”
先生又说:“‘知’的真切笃实处,便是‘行’;‘行’的明觉精察处,便是‘知’。如果知的时候,心不能真切笃实,那么知就不能明觉精察。并不是知的时候只要明觉精察,就不需要真切笃实;同样,行的时候,心不能明觉精察,那么行就不能真切笃实。也不是行的时候只要真切笃实,就不需要明觉精察。知天地的化育,心体原本就是这样;‘乾知大始’,心体也原本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