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呆在故乡的时候,对它没有半点感觉。直到我离开故乡,故乡的一切,在我的心里,才无比的清晰起来,那样的让我怀念。
我的故乡,在美丽的江南。古语有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的家,就在这美丽的人间天堂苏州。可是,只是地域上属于苏州。我家乡的确切位置,离苏州还有二十公里江南小镇。
虽说,是江南小镇,可在我的记忆里,它并没有多美。都说江南的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可是,我家乡的那个小镇,却似乎没有半点古文化。相传,这里,在岳飞抗金的时候,还只是太湖边的一片芦苇荡。牛皋曾在这里大战太湖水匪。后来,日积月累,太湖里的泥沙渐渐堆积,人群慢慢累积,也就成了今天的小镇。
镇子不大,沿着苏东运河,从东到西,只有一条老街。也许,本来还有点老建筑。可是,如今,因为开发,都被拆完了。我的家乡,和许许多多发展中的城镇一样,急急忙忙地要把自己的地盘扩大,却忘了保留自己独有的特色。因此,也就没有了特色。如果,不拆除老建筑的话,兴许,还能有“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的美丽风景。
在老街最东头,是粮管所,那是如今已经消失了的单位,只留下几所破烂的仓库,还在风雨中飘摇。闭上眼睛,我还能回忆起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镇上交公粮的情景。一艘艘小船,停在粮管所前面的码头上。大人们忙着上船下船,装粮,称粮,入库,忙得热火朝天。而每条船上,似乎都带着孩子。我们这些孩子,或跟着跑上跑下,或躲在船舱里捉迷藏。我不喜欢这样热闹的活动。总是一个人,背靠着大麻袋,半躺着看街上的行人,看天空的白云。
粮管所往西行一段路,大概300米左右,就是一座小石桥。跨过小石桥,就是镇中心小学。那是我的母校。如今,已经扩大好多,当年临河的校舍已经拆了,建起了高楼大厦。记得,我当年的教室在靠近沿河的路旁,只是,如今已经找不到踪迹。我还清楚的记得母校里的一切,可对母校来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孩子,没能为母校争光。
学校的南门口,也就是老街的中心位置。那里,有我儿时的美味—小馄饨。以骨头汤为底,配上碧绿的葱花或者大蒜末,皮子又薄又滑,能看见里面一小撮粉色的肉团的馄饨,端到面前,任谁看了也会大快朵颐。我上学时,中餐是自理的。米拿到学校,放在饭盒里蒸熟,菜则是隔夜准备好的。有时候,奶奶来不及准备,就会掏给我五毛钱,让我中午去学校外面的馄饨店里吃一碗馄饨或者一碗阳春面。我那时,对面条没有兴趣,每次去吃,我都是吃小馄饨。我记得,那时的小馄饨是两毛5分一碗。我好想每次都吃两碗,可是,又怕同学笑话。总是吃了一碗,意犹未尽的回教室。也许,正是因为没有吃够,所以,会一直怀念吧。
再往西走,就是杂货店,个体摊位,还有百货商店。那时候的百货商店,是镇上最大的商店,有着很宽敞的门面,店里面的东西也比较齐全。镇子周围的百姓,需要购物,都会去百货商店购买。那时候,收银台是百货商店里最高的所在。幼时的我,每次去百货商店,都会仰头看那个收银台,以及与收银台相连的那些通往店里每个柜台的铁丝。柜台上的营业员手钱以后,就把单子和钞票用一个黑色的夹子夹上,然后,放到那根与收银台相连的铁丝上,用力一划,钱就到收银员手里了。真是神奇的发明,既省事,也省力。顾客,也不用去收银台前面排队。
过了百货商店,就是街尾了。按理来说,百货商店,应该占据一个镇的黄金地点,可是,我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它为什么处在街尾。后来,百货商店,也没有逃脱被拆迁的命运,消失在了小镇的历史里。
对了,我疏忽了一个地方,在老街的最中心的地方,是乡人民政府。那是一个很古朴的大院,在我们孩子们的眼里,那是神秘而庄严的所在。在政府大院里,还有一个大舞台,供演出和会议使用。记得,上小学时,还去那里看过演出。后来,那里改为成教中心了。如今,也拆迁了。
一座大拱桥跨越苏东运河,相对桥北的老街来说,桥南,是新开发的地方。不过,也属于最早的开发,大概是80年代初吧。
桥南的左侧,是一条水泥马路,沿着马路前行500米左右,小镇最早的医院,就坐落在此。年幼的我,是那里的常客,动不动就住院。那时,那里的护士阿姨都认识我。有时,老妈要忙着收地里的稻子,白天,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住院,晚上,她才匆匆赶来医院陪我。每次抽血或者挂水,我明知逃不掉,却总也要反抗一下,把手藏在背后,不让护士阿姨扎针。被阿姨哄了半天,实在没法,就装作大人的模样对护士说:“阿姨,你打的轻一点!”得到护士的肯定答复后,我才磨磨蹭蹭的把手掏出来。结果,还是被打的很疼。
桥南靠路的右侧,便是农业公司。小镇农田所需要的农药,农业用具,都可以在这里买到。如今,镇里的土地,几乎都已经被征为工业用地。农业公司,也就渐渐失去了作用。那几间残破的房子,也被翻新出租了。
从农业公司往前,马路左侧是菜场,都说江南物产丰富,偏偏我的家乡,什么也不出产,除了稻米,还有南瓜与红薯,似乎没有什么特产。我们不像山区,有山果,有草药。我们这里的农人,除了会种水稻,麦子,等粮食,在自留地里,一般都是种红薯与南瓜。因为,以前的岁月,大家都饿怕了。种点红薯与南瓜,在饥荒的日子里,可以充饥。难得有勤劳的农民会在水沟或者池塘里种些茭白和茨菇,可是,不拿上市场来卖,都留在家里自己吃。所以,菜场里,没有什么可买的。除了肉,或者鱼。我小的时候,虾和螃蟹是不上市场的,吃着麻烦,也卖不了高价,无利可图,便没有人去卖。
江南的水系特别发达,几乎每个村子里,都有一条小河。每到八月的时候,河里就会来一艘小渔船,不知道往河里撒了什么东西,虾和鱼都会晕掉。我们孩子只要跟着渔船的路线,沿着小河边走,总能在石头缝里摸到鱼虾。这些鱼虾像喝了酒一样,晕晕的,不知道逃,轻易就被抓了。拿回家养着,过几个小时,它们就醒过来了,欢快的在水里游弋。
右侧就是镇中学了。我在那里读了三年中学,度过了我懵懂的青春岁月,跨过了人生第一个转折点。似乎是值得纪念的地方,可我自从出了中学的大门,从来就没有再踏进去过。似乎,我与中学,没有什么缘分。就这样,总在面前,却总擦肩而过。
去年,我就读的小学搬迁了,镇里建起了很多新门面,也建起了别墅楼盘。原本很贫穷的农业小镇,如今,变成了一个新兴的工业小镇。镇上的居民也都富了起来。大量的外来人口涌入,加速了小镇经济的腾飞。
小镇上的年轻人,也走出了小镇,到苏州、或者上海去发展。发展的好,也就留在了大城市定居。如今的小镇,外来人口已经是当地人口的几倍之多。小镇本地老人的生活越来越好,家里有房子可以出租,还能在镇上的企业里上班,不上班的,在家里替儿女带带孩子。土地被征收以后,每月,村里还给发放分红和养老金。每家每户的楼房,都修得跟城里的别墅一样。小车,在这里,已经不是奢侈品,只是代步工具而已。
旧貌换新颜,一切,都已不是当年的模样,繁华的小镇,迎来了它最美好的时代。只是,在游子的心里,最美的故乡还是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