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子坝车站前的道路前往鹅岭二厂是一条长达1公里多的上坡路。二厂原来是个印刷工厂,后来在某个历史的时段里,如同许许多多的工厂一样,被荒弃了。后来又如同它们中间极少数的幸运儿一样,重生了,面目全非地重生了,成了鹅岭二厂文创公园。直到那时,她仍然默默无闻,萎缩在一座小小的山顶上打量着重生后的世界。直到有一天,一部《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使她突然走红了,无数文青蜂拥而至,追捧着,传颂着。她成了网红。她重新自信地昂起了头,但却在不知不觉间从一个清新脱俗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妖娆多姿的少妇。这一切的变化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得根本引不起人们的注意,自然得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的。
这就是我走近二厂后第一眼的感受。
“一条美食街吗?”我悻悻地说。环视着周边的隐藏在厂房建筑中的灯红酒绿。
“或者说是一条有点文艺味道的美食街。”倪儿指着一个酒吧说。酒吧硕大的黑色的金属窗台下的水泥墙面上,有一句英文“How are you?”。这并没有什么。让人哑然发笑的是中文翻译“怎么是你?“很顽皮,透着一股亲切的感觉。
“这个翻译真是绝了,有创意。”我确实佩服这样翻译。“但是,这跟文艺应该还有差距吧,这最多只能算是一种小把戏。”
“文艺?你以为真是那种阳春白雪吗?”倪儿冷笑道:“如果这是那样,看看还会有几个人来!”
我默默地看着漆成红色的铁质扶手;店铺前的绿植盆景;几只做工并不精致的雕塑、摆设;布置成阶梯教室一样的餐厅;精心布置的橱窗、一些手工制品,一些英文字母,还有那一排闪亮的各种美食的招牌。轻轻叹了口气。时尚元素很多,但文艺?现在文艺的门槛很低了吗?就像只要会唱个歌,演过一部戏就被称为表演艺术家一般。
倪儿很不屑地撇了撇嘴:”行了,你个工科生懂文艺吗?“
“不懂。”我老实地回答。
“那就别装了。不过,”倪儿看了看四周,“这里拍拍照片还是不错的。咱们随便转转,然后去看看那个天台。”
天台,一座能够遥看重庆市貌的楼顶平台,因为一部戏而闻名。从楼里的电梯可以直达楼顶,不过听说出了电梯门就要买票。如果不想买的话,就只能再坐电梯下来了。从同一位那里还听说,在这栋楼的某处,有一扇门,可以走到顶楼的天台。这位还十分体贴地拍了一张照片来显示那扇隐秘之门的位置 - 一条有涂鸦的小巷。
我们边逛边互相拍些旅游打卡照片,没有刻意去寻找。然而,那条有着涂鸦的小巷还是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果然有门,就是那种老式居民楼进楼道的那种门,就在涂鸦墙的对面,但不止一扇。选了一扇最像的门进去 - 因为正好从那里有游客模样的人出来。爬上一层,迎面有一块闪着白光的标牌:大象食堂。“把它拍下来,如果是这里的话,这个可以作为路标了。”
很快,楼梯到了尽头。推开一扇门,是一个小门厅。再推开一扇门,眼前出现了一个明亮、风格简洁的大厅。柜台上在出售咖啡等各种饮料,大厅里的台子上坐了不少人。我们穿过大厅,没有人注意我们,好像从那扇门出来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我也有些纳闷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在这里喝咖啡、饮料呢?
出了大厅,就是著名的天台了。天台面积很大,那个出售饮料的大厅只占了天台的一个角落。天台的中央位置有一座木台子,上面搭着竹棚,边上还有拉起的白色窗帘。朝右看去,在“小日子天台”指示牌的背后,就是重庆的高楼、立交、大桥和江水。天气不够晴朗,看出去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向前看,天台的另一头有个桌子,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那里,背对着我们。忽然,她站了起来,因为她面前的门开了,呼啦啦地涌出了一帮人。
“看,这就是电梯,要收费了。”我赶紧提醒还在东张西望的倪儿。
“要买票的,每人35元。”女子轻声说道。
有人楞了,有人疑惑,也有人开始质问。
女子赶紧补充说:“这钱可以在里面抵扣饮料钱。”
我恍然大悟为什么大厅里会有那么多人了。而挤在电梯前的人群除了个别的以外,也都掏钱买了票。
离开天台时,我们仍然从来时的路回去,虽然我觉得走电梯是没有问题的。
“你说,店里的人肯定知道这个后门,可为什么不锁掉呢?”我很是不解。因为这应该是个很容易的事情啊。
“也许这是对认真做过功课的人的奖励吧”。
“说得好!”
我们笑着打开通向小门厅的门,同来时一样,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