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农村的张大婶就给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小张打电话,要不是手头有些紧张,她也不会这么早就给儿子打电话,因为儿子告诉她自己在上夜班,她不想打扰儿子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张大婶在电话里告诉小张,明天村里的老刘家要搬家,在城里办酒席,要两百块的份子钱。
小张记得,父母在家很节俭,吃的东西自家地里有,偶尔买点日用品也花不了多少钱,自己二十几天前才给母亲微信里转了一千块钱,这么会功夫就没有了吗?他就此向他母亲表达了疑问,他母亲告诉他说,一千块钱够干啥的,现在份子钱两百块起步,一千块钱最多够走五次,要是摊上沾亲带故的,两三家就没有了,过去那一个月,村里办了七次酒席,忙的那天还是和你爸分开走才应付过来,其中你表舅家的酒席就随了五百,你那一千块钱送完了,还搭上我和你爸卖山货的钱才勉强应付过去。
小张也很无奈,自己每天熬夜上班十二个小时才两百块钱不到,算起来连最低档的份子钱都够不上。他在电话里同母亲商量,要不就少去一些吧,咱们家办酒席的由头很少,而且自己也不想办酒席,这样一来送出去的份子钱基本上收不回来,现在酒席多,份子钱的压力太大了。就算一个月平均下来有四五次酒席,一年下来光份子钱开支就一万块了,实际上份子钱还不是一万块能解决的,要知道自己一年吃干抹尽的收入才五万不到呢。
母亲告诉儿子,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如果不去,会很难为情的,人家当面邀请你了,到头来你不去,村里就那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说老吴家吧,过去这四年来每年都办酒席,每一次都有去,两月前又办孩子的升学宴,想着连着去过好多回了,而升学宴又不是婚丧嫁娶这种正式的酒席就没有去,现在路上碰见了人家连招呼都不打,那脸色可难看了呢。还有,这也不去那也不去的,人家会说你跟不上潮流,不合群……
九十年代那会儿,村里酒席的名目没有那么多,只有婚丧嫁娶寿这五种,婚丧嫁娶要大操大办,小半个村的人聚集起来前前后后最少得弄三天。寿宴则是逢十大半,其余的小办,小办不用兴师动众,当天开始,当天结束,也就是小半个村子的人来吃一顿完事,远一点的亲戚就不用来。不管是大宴席还是小宴席,份子也是送物比较多,礼单上出现最多的字眼就是“白糖叁包”、“白酒壹瓶”,偶尔来个“礼炮壹圈”,送热水壶、搪瓷盆子的也有,至于画匾、对子被子毛毯啥的,则要是有点亲戚关系的才送;送钱还不是主流,大多是“币伍元”、“币拾元”,“币伍拾元”得是特别特别亲的亲戚才送,而普通的人送伍拾元则是千禧年以后的事了。
千禧年后,酒席上送钱的就多了起来,送物的反而成了小众,那时候的礼单,常见的有“币拾元”、“币贰拾元”、“币叁拾元”,“币伍拾元”的关系就得很不错了,“币一百元”的则多半是亲戚。到了一〇年后,已经没有送物的了,“币伍拾元”起步,“币壹佰元”成了主流,这个状态大概维持了六七年。后来,突然就变成“币贰佰元”了,而且酒席的名目也多了起来,主流的婚丧嫁娶寿以外,多了升学宴,乔迁宴、满月酒、订婚宴。
以前的酒席,还是有很多乐子的,大家谈论得比较多的就是,厨官师傅哪个菜弄得好啦,菜弄多了剩一堆,菜弄少了不够吃啦;来了多少组、酒席摆了多少轮、多少桌,某某酒鬼又在酒席上整乐子啦;收到多少钱、多少瓶子酒、多少礼炮,某某至亲送了多少啦。现在谈论比较多的是收了多少钱,才三万不到啊?嗯…,这家不太行;收了五万?你可别说了,光他家那个什么亲戚就来了一万二呢;要说厉害啊,还得是那谁谁谁,收了三十八万!还有那谁也来了,听说在哪个部门当官儿呢,嗯…也难怪啊,谁叫人家有钱,吃得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