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深秋的早晨,天气已经很冷了,坐在窗边,忽然就想起即将到来的冬天,那种一出门,就需要缩紧脖子,裹紧大衣的寒冷,以及“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美丽景色。
想起下雪,突然就想起了张岱的《湖心亭看雪》,想起了一位同事大哥……
那是十年前的秋天,单位组织去杭州旅游,游西湖的那天,天气特别不好,早上起来就雾蒙蒙的。我是初次去杭州,之前特别期待的就是能漫步西湖,感受它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可这雾蒙蒙的天气,别说是“水光潋滟晴方好”了,就是“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景色也看不到,有的只是团团的雾。
在西湖的画舫上,导游兴致高昂的讲着“三潭映月”,我只能仔细从雾中辩驳着她说的景象,心里的失望是那么强烈。
“湖心亭看雪,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是一位派出所的所长,此刻他也同我一样,几乎是鼻尖挨着画舫的玻璃窗,向外面望去,“一痕、一点、一芥、两三粒”我只觉得听着这些文字,就能想象到湖上美丽的雪景,真的无比贴切。
我不禁仔细的看了看他,他的眉头轻轻皱起,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忧伤。
等到他转过身来,我问他,这个文章是谁的作品。他也仔细看了看我,似乎很奇怪有人会对他的喃喃自语感兴趣,“是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你也喜欢吗?”我点点头,他笑了笑,整条船的游客,似乎都在忙着聊天、拍照,只有他,是那么安静。
他是单位有名的才子,搞过宣传工作,当过秘书科长,文笔了得,名字常常见诸报端,关键是性格自在不羁,难免在机关里有不同的看法……
这些都是我工作后,听老民警讲起来的,但我确实没有与他在一个部门工作过,只是有时候工作往来中,能隐约感受到他直爽的性情。
回到西安,我从网上下载了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仔仔细细,一字一句的反复吟诵,只觉得那段雪景的描写,真真是妙不可言的。
后来因为工作关系,当上了单位微信平台的小编,整日编辑推送一些警务新闻、户籍政策,也曾向他约过稿,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
直到一位局领导的散文在微信平台推送了,他才发来一篇《老屋》,解释说工作上绝对支持,但他不能在分局内部第一个上稿。
《老屋》是当年做过华东师范大学的散文范作的,他就是老屋里走出的那位少年,老屋是他的故乡,是他童年和少年的足迹,更是他心灵深处的一处高地。
这一期的推送,他的文章被纷纷转发,他却说心里有些不安,不愿意这么“出名”。他在微信里夸我为他写的编者按,其实可能是有共同的感受吧,我的老家也在农村,姥姥在煤油灯下缝补衣服的样子现在还隐约记得,所以他的《老屋》让我找到了熟悉的亲切感。
后来,他又给我发了他写的《西行敦煌之旅思》八篇、……但是说好只是和我私下交流,不能再微信推送。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爱闲来涂抹,有的领导认为这是‘不务正业’,惹来的非议让我整整5年没再写过文字”。
我仔细读那八篇旅思,仿佛能看到他在厚实的西北高原上行走,能触摸到几千年厚重的历史,也能感受到一颗跳动着的滚烫的“秦人”的心脏。这样的好文章我真的很想推送给更多的人来看,但是,有他之前的约定,我还是默默的关闭了页面。
再之后,我们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偶尔在大院相逢,也是微笑着点个头,他很忙,再没有给我分享过更多的作品。此刻,坐在温暖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瑟瑟的行人,想起即将见到的飘落的雪花,想起了他……
不知道在一个晚来天欲雪的夜晚,他会不会也和朋友一起,围炉小酌,再次想起那篇《湖心亭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