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眼珠子
1
我叫孙悟空，以前是一只猴子，现在是一个和尚。家乡在东胜神州的花果山，那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所有的一切都很纯粹。
我很怀念当时还没大闹天宫的自己，那时候我只是想单纯将这样的生活延续下去，只是没想到，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已经回不去。
在我身后一直沉默做思考状的男人是我的师傅，他叫唐玄奘。别人管他叫唐僧，妖怪们都想吃他的肉，变得长生不老。
可是，长生不老又有什么好，如果自剩下一个人活着的话，长生不老只是年复一年的囚笼。
我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爱情，她叫白骨精。是我亲手杀了她，而且是三次。最后一次她在我怀里死去，然后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我杀她的原因是，她想吃掉唐僧，长生不老。这样的话就可以和我永生永世在一起。
我没有答应。
因为我知道，长生不老只是困住一个人的囚笼。就像那些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神仙，也许他们早就死了，只是埋在躯壳里而已。
白骨精来找过我，在我没有学成法术之前。我知道，她爱我。可我只想着学成一身法术傲立于天地之间，没有理会。我学成法术归来后，她已经离开了。
人就是这样，你爱我的时候，我看不见。我回过头找你的时候，你却已经离开。
2
再见到她，是我被唐僧救出五指山后。我欣喜若狂，可一想到我现在是一只不能爱的猴子，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我想过去拥抱她，她没有任何反应，眼里没有我的存在。
她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曾经对她说:“待我学成归来，就是我娶你之时。”
她时而疯疯癫癫，时而冷静如水。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吃唐僧肉，她只想和某个人一起长生不老。
我看着她癫狂的样子，泪流满面。
因为我曾经对她说:“我是天地所生，所以永生不死。”当时我没想太多，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却忘了她是会老，是会死的。
只不过一句随心的话，你却紧紧记于心中。
她像个疯子一样扑了过来，不是扑向我，是唐僧。像是看见等待了太久的东西，那么的迫不及待。
我拦住了她，不能让她杀掉唐僧。以如来的性格，一定会将她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这尘世间。
金刚棒和她的白骨鞭相互交锋十几轮，谁能想到这两把武器曾经亲密的依偎在一起。
如今，兵刃相见。
“死猴子，把唐僧交出来，我可以分你一杯羹。”白骨精舔了舔白骨鞭，她每次心烦的时候都会做这个动作来掩饰。
“晶晶，他不能杀。”我指了指深后的唐僧，摇了摇头。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小名。”白骨精愣了。
我沉默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唤醒她的记忆。那段等候我的时光太过痛苦，我不忍心。
“你走吧，你打不过我的。”我试图劝她离开。
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的。白骨精是一个倔强到骨子里的人，她不会轻易放弃。唯一的一次，是离开了我。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我一定要长生不老。”白骨精甩着鞭呼啸而来，鞭风卷起飞沙走石，如同一条白骨累累的巨龙张开大口扑向我。
这一招声势浩大，我无法再留手。一秒钟之内，金刚棒戳向她一万八千次，她的巨龙如摧枯拉朽般消失。
而她，被我戳中了99次。
鲜血吐在我脸上，温热。可我的心凉了，没有一丝温度。
白骨精重伤，一脸哀怨，不甘心化成一缕妖风飞走了。
我没有阻止，紧紧握住手中的金刚棒，心如刀割。
3
“悟空，你爱她？”唐僧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能猜到唐僧会看出点什么，没想到他一语中的。
“虽然我是一个和尚，但不代表我不懂爱。”唐僧双手合十，眼睛望着远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我没有说话，和一个和尚谈爱情，总有点对牛弹琴的味道。
“下次遇到她，你会怎么做？”唐僧问道。
“我不知道。”这是真话。
“也许你早就知道答案，你不愿意承认罢了。”唐僧语速始终不急不缓。
是的，我不能让她杀掉唐僧。死在我手里，还能投胎，死在如来的手里，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从花果山救我出来，我就知道，眼前这个睿智的男人和那些伪善的神仙不同。
他更像一把刀，他的言语，他的佛法，他的思想都是一把刀。
他的宏愿是割开这个虚伪的天地，这也是我答应陪他去西天的原因。
“你下得了手吗？”唐僧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要问一些我回答不了的问题。有意思吗？”我有些烦躁，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人的苦难都源自于不肯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我是如此，你也是。只要是人，都很擅长欺骗自己。我们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的，忽视真实而残酷的真相。”
唐僧说这么一番话，我不懂，也不想去懂。我的思绪早就随着妖风飘远了。
4
继续往前走，我看见一座花果山。可我知道，花果山在我身后十万八千里，不可能在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幻象。
幻象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白骨精。
“你是谁?为什么我的记忆有你？”白骨精问道。
我张开了口想说，可什么也没说出来。许久，许久。我说：“你打不过我的，走吧，别再纠缠了，你真的会死的。”
“没错，我打不过你。可你能一辈子守在他身边吗？我会一次又一次的来偷袭，你能保护得了几次？”白骨精指了指唐僧，然后舔了一下舌头。
我抓紧手中的金刚棒说道：“你不要逼我。”
白骨精没有说话，甩了白骨鞭冲了过来，我只能抵挡。她的鞭法越来越厉害，角度越来越刁钻，甩在我身上的血痕越来越深。
可我始终不愿意再一次伤害她。
“悟空，你再不还手，你会死的，然后我也会死。”唐僧在身后沉稳的说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死了，唐僧死了，白骨精一定会死，
我怒吼一声，金刚棒如一条入海的狂龙，瞬间破开白骨精的鞭阵。
“噗。”我一棍子捅在白骨精的肚子上，她如同一只风筝飘了出去，随后又化为一阵妖风消失不见。
“你又伤害她一次，她还是没记起来。”唐僧在身后神神叨叨，这一次我没有理会他。
我担心的是，下一次白骨精还来，还被我打出原形。她就会真的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如此的执着，拼着失去千年万年的修为，也要长生不老，值得吗？
5
白骨精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段妖界。她再也不能追来了。
事情往往不如我们所愿，越害怕见到的，往往都会出现。
泥土被翻开，一具具的白骨从地底爬了出来。像饿了千百年的妖扑了过来。我拼命的打，白骨散了又重合，根本杀不死。
白骨精耗尽所有的妖力，制造出一个白骨大阵。只要我们在这个阵内，就会源源不断受到攻击。
就算她得到唐僧，吃了唐僧肉，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永远不死的凡人。
“悟空，我可以破开这个大阵。可她会死，而且会永远消失。”唐僧看着我的眼睛，想从我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我扭过头，不想看他。这个决定该怎么做？
心中怒火中烧，我将金刚棒变大变粗变长，如秋风一样扫了过去，白骨纷纷倒下。可不一会便再次重合，向我们扑来。
我试图挣扎一番，可没有效果。我只能艰难的点了点头。
唐僧割开手掌，金色的鲜血如潺潺流水洒在空中，紧接着，他念起了经文。金色的光芒从他的身后散发开来，所过之处，白骨尽散。
我听见一声惨叫，白骨精从空中飘落，如同落叶。
我接住了她，她看着我的脸。
白骨精艰难的说道：“傻猴子，我终于等到你了。”
泪水从我的脸上划过，落在她脸上，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以为早就忘记了怎么哭泣。
“我去学法术，是为了保护你，而你却走了，你答应过会等我的。为什么？”我终于问出了埋藏已久的问题。
“有人告诉我，你有一个一出生就注定的使命，将来你会保护一个和尚去一个地方。爱情会使你软弱，变得消沉。所以不能让我呆在你身边，否则他就会毁了你。”
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如来。
“我没有选择，只能离开花果山。离开的时候，他说还不够。从我的脑子里拿走了一些东西。”
我知道，是我们的回忆。
白骨精在我手中渐渐化为了烟雾，永远消散在天地中。我往空中抓了抓，终究什么也抓不到。我压抑已久的悲愤，怒意再也忍不住，向天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500年前，我无能为力，500年后，同样无能为力。我知道，唐僧从五指山救我出来的时候，我扔下了一些东西。
如今，再次回到我的身上。
对抗天地的勇气！
我缓缓站起了身，手中拿着如意金刚棒，指向天空。
空中传来愤怒的声音。放肆！
我冷笑着，飞向天空，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地，再也埋不了我的心。”
从这一刻起，我就是500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我要撕开这片无爱的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