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泽贤
写作是件让人羞耻的事,我想对每一个热爱它的人来说,这种感觉都是长久存在的。因为无论怎样,我们都难以摆脱这事的“荒诞”色彩。
大部分时候,写作不能带给你任何物质上的东西。它不能供给你的吃穿,不能帮你通过那场正在逼近的考试,却占去你生活的大把时间。你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心潮澎湃的创造着头脑里的那个世界,但生活却依然是原来的样子。写作的荒诞,就在于精神和物质的不对等,至少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如是。这种羞耻感也因此而生。
我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件事是在暑假的时候。那天中午和一位许久未见的朋友出来吃饭,两个人一边吃火锅,一边谈天说地。我这个人聊天话题向来乏味,大概就是“我最近在读哪本书,又准备写一篇什么样的小说之类。”我像唱独角戏一样说了好一会儿,朋友可能是听烦了,就用玩笑语气甩出这样一句话:“我觉得趁着年轻,还是应该多做点实在的事。”听到这话,我一时语塞,竟没想出言辞来反驳,只是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转向那些更现实的话题。后来 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会在心里反问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反驳他呢?
这想法整个夏天都在困扰着我,让我萌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怀疑。我是不是应该放弃那些虚构故事,转而投入六级词汇的怀抱呢?我是不是应该去追求些实在的事情,比如着手考个“某某”资格证?或者定个更高的目标,去考托福?去考GRE?争取将来有一天出国留学?我所坚持的写作真的有结果,有意义吗?
《故事》的作者罗伯特·麦基说,“故事,是对生活的比喻。”他从一个职业编剧的角度,把写作的意义归纳为,对生活艺术化的记录。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说,“人类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获得了讲故事的能力。“他把一切人类创造出的精神财富,都视作以文字为载体代代相传的故事。但我 最喜欢的还是女作家迟子建那句简单而有力的话,“如果不写作我可能去当一个农妇。”我想,也许自己根本没有必要纠结那些所谓的意义。如果没有写作,我便不会成为今天的自己,我的生命也会变得不完整。
关于写作的结果,其实也是根本没有定义的事情。人对一件事物的痴迷与热爱,向来不是数字能够量化的。
如今我们习惯给一切事物打上标签,配上数字,从科研到日常生活都有这样的趋势。我想,精准自然是好事,但终究少了些“古典美感”。
说起这种“古典美感”,我的头脑中不禁涌现出两位曾真实存在过的人物。我想起卡夫卡,这位英年早逝的文学大师,在生活里只是一位平凡的保险公司职员。我回想起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他把自己一生的时光都献给那座位于城市中心的图书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默默无闻,却写就了上个世纪最伟大的篇章。
我们也许无法企及这些伟人的高度,但与他们相同的是,我们选择用文字作为表达自我的出口,并在这个过程中变得充实和快乐。所以我们为什么还要功利的去追求所谓的结果呢?这种想法,无异于庸人自扰。
至于那羞耻感,更不是什么坏事情。在这样一个物化的时代,时刻保持谦卑,认识到自身的局限是幸运的。这说明,你仍没被表象冲昏头脑,沉浸在单纯的享乐主义中。
博尔赫斯说过:“天堂就是图书馆的样子。”我想在这篇文章的最后,笨拙的模仿这句名言。我想说,“地狱就是没有写作者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