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又接着唱戏。台下的严书记依然看戏,时不时地低下头,与他那秃顶连襟说着什么。而陈主任一支接一支地抽着严书记“打赏”的名牌香烟,目不转晴地盯着台上那两位女演员看,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他对严书记出手大方的打赏,似乎早习以为常。
过了一会,台上屏幕上又打出一行大字:感谢开发区人民检察院余东海先生对红娘打赏三千元!接着,自然又是几个正在表演的演员们站成一排以唱腔向余东海表示感谢。紧挨着严书记的秃顶双手抱拳,微笑着向台上拱手回礼。看来,此人也是这里的常客,是戏剧迷。接着,严书记又掏腰包帮陈主任打赏了两千元。只不过,那陈主任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坐在这里除了猎艳,除了直盯着那两名扮相甜美的女演员外,根本无心欣赏眼前这出文绉绉的老剧。
我看到严书记自掏腰包为自己,更为两位领导打赏好几千元后,这才弄明白,原来这里的戏剧,有客人点曲目后,才会上演,全靠点戏的客人打赏为主,少则几百,多则近万。对于打赏五百元以上的客人,提供的吃食酒水等八折优惠。对于那些进来看戏而又不打赏现金的,则按人头收取两百元的茶位费。
我当然不会等严书记替我掏腰包打赏。既然坐在这里了,怎么着也得意思下,否则于自己于严书记他们脸上也无光。这种场合,不仅是看戏,更多的是看面子。
我赶紧就在摇曳的灯光下掏出钱包,一看,里头有一叠老人头,我悉数掏出来,决定打肿脸充一回胖子,朝守在我们身边不远的丫头打了个手势。对方乐滋滋地一把接过钱,又小声问我:请问先生尊姓大名?何单位高就?我一摆手,交待道:这都是严书记他们的。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赶紧攥着现金朝后台跑去。
几分钟后,舞台屏幕上又打出了一行投影字:再次感谢严书记为全体演员打赏现金:三千九百元!台上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严书记显然没有想到我也会掏腰包,赶紧冲我竖起了大拇指,那秃顶的余检察长也就是余长海朝我笑了笑。只有陈主任翘着二郎腿,一支接一支地吞云吐雾,目不斜视地盯着台上那位“红娘”看。此时,被打赏数目吓得胆战心惊的少成,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有我知道,他实在不愿掏这笔钱,也实在掏不出钱来,因为从昨晚起,连房费都是我掏的。
九点钟光景,严书记忽然起身,拉着我的手说,大哥,请出来一下。说罢,就起身朝门外走去。一到门外,他就告诉我:他把相关情况都告诉了姐夫。姐夫答应帮忙,但称此案在本地影响较大,公安还在南方继续就此进行调查,不过从目前案情看,苗春梅只是吸过两次毒,且用自己的身份证帮助几个瘾君子开房,他们一连几天,就在里头吸毒。目前尚未有证据表明她参与了贩毒。此事得有一个过程,也就是说至少得等一些日子,不能案子一到检察院就取保,只能找借口将案卷退回警方,要求他们补充侦查,然后再提出取保。
我一听,高兴地一把握住他的手摇了摇,说:转弯抹角这多日,还是老弟的关系一步到位。我代表阿梅全家感谢你!
严书记笑呵呵地:哥哥见外了。你大哥的事就是老弟的事呀。接着,他话头一转:昨天晚上回去就开始认真阅读大哥的书,没想到一直吸引着我这没读书的人。我一定会认真读完。哥有才气,能不能答应弟弟一件事?
我连忙问:什么事呢?兄弟尽管说。为了表示亲近,我还拍着胸膛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而为。
他笑嘻嘻地说:等这事完后,我想请哥哥到这里好好住一些日子,然后呢,帮我写一本书,也就是有关我的自传……
我一听,有些忍俊不禁。真没想到这位才三十岁出头的村支书,也想给自己写自传。我毫不犹豫地答道:“兄弟请放心,我本来就是做文字工作的。只要你看得起,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不过,写自传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得深入了解主人公,得多多采访。不光要采访你本人,更得采访你的家人、朋友及同事等,那可不像一篇新闻报道那么简单。”
他看到我这么爽快地答应,高兴得咧着嘴笑了,随即又掏出一支烟,坚持递给我,并殷勤地为我点上火。尽管我早戒了烟,但还是赶紧点燃。只要他帮我找到关系,能让阿梅早日取保出来。我轻松地吐出一个烟圈。此时别说抽一支烟,就是抽一包烟我也愿意呀。
我边抽边瞧了瞧手中的烟,这才看清是外壳像黄金般金光闪闪的黄金叶特级香烟。我早从电视广告上获知,黄金叶,天之叶,是珍品,原料极好。而此种大师级臻品,市场交易好几千元一条,得好几百元一包!看来,陈主任在我面前吹嘘的有关他的一些事,应是名不虚传了。
闲聊中,我又获悉:他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挣到一笔钱后,又返回村子里学做工程,接着竞选村干部。在几位亲戚的帮助下,他终于如愿以偿,并很快入了党,升为村主任,四年前又成为村支书。早在几年前,他所辖的这个偏僻的村子,连同四周一片土地,刚刚被上面规划成为省级经济开发区,土地价值就嗖嗖的升值,各种建设如雨后春笋。他如鱼得水,利用村官的身份包揽开发区的工程,挣了一大笔钱。
我还听说,他结婚早,二十岁就做了父亲,后来腰包鼓胀后,还偷偷地找了二奶,并在市区拥有好几套房产。手头有钱,就更好打理关系。最近,他很想从村里进入街道办,但可惜他本来就是初中文化,加上这些年一直忙着挣钱,更不可能读什么书。正因为肚子里墨水少,他很羡慕读书人。
本来,按他这些年在村子里做出的政绩,他是可以高升的,但因为他文化太低,能继续做村支书就很不错了。当下大学生村官那么多,也令他颇感压力。也不知谁帮他出的点子,他就想请人写一本书,主要内容当然是这些年他如何带领近千名村民大力改造村容村貌,大力配合市区及街道办大力拆迁等业绩。当然,他身上还有一个独特的亮点,那就是他自费近千万元,为村里的孤寡老人建了一座敬老院。此事还上了地方报纸电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