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雨,思雨

        近日来颇有点摸不准老天爷的心情。前两日还艳阳高照,恨不能让人直接换上夏装,这两日偏偏乌云蔽日阴风阵阵,让人不由裹紧了羽绒服,甚至下起了大雨,忍不住揣摩着到底哪路神仙这么大胆都把老天给气哭了。

       老天爷洒泪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若是在平时我也不过是觉得天暗了点,可偏偏那两天心情郁闷,便觉得那黑云不是浮在天上更像是压在人的心头上,不禁想起“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诗句,只不过快要被摧毁的是我在内心为自己筑造的堡垒。

       为了逃避这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我蜷缩在一处昏暗的楼梯间内。正在放空自我的时候,哗啦啦的雨声钻进了我的耳中。从那急促的雨声中判断雨势怕是不小,第一反应是发愁没带伞,第二反应却是这似乎是进入春天的第一场雨。

       说到春雨,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杜甫那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说这个雨是“好雨”。为什么是“好雨”呢?因为它知道春天是万物复苏、萌芽生长的时节,也正是需要它滋润的时候,于是它就随着春天的脚步来了,为锦官城增添了艳丽明媚的色彩。又有“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从远处遥望,那青嫩的草色在细腻的春雨中依稀连成一片,为这幅色彩清新的“春雨草色”图抹上了一笔朦胧的美感,而春雨落下时所带来的湿润感似乎也超越了脑海中的想象扑面而来,润了我的眼,也润了我的心。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言道:“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落雨本是自然界中的正常现象,但是由于观雨之人情绪的不同,也为雨添上了不同的情感色彩。

       杜甫创作《春夜喜雨》时已在成都定居两年,结束了长期的流亡而获得了暂时的安定生活。在这期间他亲自耕种,与农民交往,对春雨感情很深,因此在感受到春雨悄无声息地来临时,他欣喜非常。韩愈写下《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时,正是仕途顺畅之时。他之前平定了镇州叛乱,调为吏部侍郎。不论是在文学方面还是复兴儒学的事业上,他都颇有建树,声名大振,不可不谓之春风得意。因此他眼中的春雨是清新舒适略添朦胧之美。人的心情明媚,万事万物在他眼中呈现出来的都是美好的一面。然而同是春雨,“青苔扑地连春雨”,本是清新朦胧之景,下一秒却瞬间卷入“白浪掀天尽日风”的狂暴之中,从而引发了“百年行欲半”的白居易心中茫然惆怅之感,抒发了“一缕鸿毛天地中”的漂泊无定的伤感。以凄艳浑融风格著称的李商隐在《春雨》一诗中,借着飘洒迷蒙的春雨,迷茫怅惘的心境将红楼、灯影、云罗、孤雁等物象串联在一起,全诗沉浸在孤独惆怅、凄冷忧伤的情绪中。

      “噔噔”的脚步声突然回荡在安静的楼梯间内,一下扯回了我四处飘荡的思绪。我戴上帽子抱紧身子往楼梯扶手上靠去,内心十分紧张生怕有人靠近。所幸来人只是关上了楼梯间的门就离开了,听着脚步声远去我才放下心来。

       楼梯间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在这昏暗之中,我觉得白居易所作《风雨晚泊》更适合我的心境。春雨润了我的心,滋长的却是高大繁芜的藤蔓,渺小的我只能仰望着它,内心满是迷茫和苦恼。我正是那茫茫天地间的“一缕鸿毛”随着风雨飘摇,不知来自何方,更不知去往何方,心头更是茫茫万事空,仿佛行尸走肉,浑浑噩噩。难道我将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吗?不由想起冬奥会期间陈滢对羽生结弦比赛的解说词,“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这句话如此鼓舞人心,也许某一天我也会成为勇士,举起锋利的宝剑,披荆斩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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