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6月27日 07:04
现在是夜间11点，不，不是11点，是我该睡觉的时间。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什么，却什么都没想。也许今天可以在两点之前睡着，不，不是两点之前，而是睡着之前。在睡着之前，能够睡着，也是好的……
早上未睁开眼，觉得有些疲惫，头脑则比我要活跃些，开始相互争执吵起架来。我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如果有的话，按照通常的经验，早上也就不必起了。我来回翻了几次身，睁开眼，掀开被子，缓缓地挪起身体，看着窗户外边似乎有些空洞阴郁的天，沉默地穿好了衣服。
“也许我应该先去食堂”，我想着。“为什么要先去食堂呢？”，一个声音发问。“我有点饿了”，我回答。“饿了就要去食堂吗？”，他继续问到。“……”，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没有继续回答。那声音却不在意，正如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我在想什么，那声音笑嘻嘻的继续说着：“饿了就要去食堂吗……不吃东西会死掉吗……死掉了，不好吗……”。
我还是到了食堂，二楼的人满满当当，看起来似乎很热闹。我走到打饭阿姨那里，要了一根油条一碗豆浆。迟缓地刷完卡，我端着坐到一个空桌，有什么东西好像很晃眼，跟着抬起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却晚了。“好久没吃过早饭了”，我想，“忘了这件事”。
映入眼前的是食堂的价格公示屏幕，那上面用发着红光的字体写着食材的价格。第二行第三列写着，鸡腿的市价是6.8元/斤。“还好，今天出门稍早”，最后一个念头划过。接着，一直对立吵个不停的头脑忽地和谐统一了起来，我的想法们七嘴八舌而又整齐划一了，“瞧瞧这是什么，这个在说鸡腿6.8一斤，是这样吗？怎么理解呢……点的左边的是6，右边是8，所以是6.8的意思……6是什么，8是什么，点是什么……左边是什么，右边是什么呢……左边是我的左边吗，那右边是我的右边，可我是什么，是什么呢……停不下来了……不能理解这一切了……害怕数字，害怕很多东西，可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感到焦虑，畏惧……死掉了是不是就能得到安谧了……死掉了多好，多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早早的死掉呢……死掉了，就没有烧灼了，多好，多好……那么，元又是什么呢？……”
走出食堂是四十分钟后，我感到有些疲惫，不过，习惯过后，倒也能勉强维持。我背着沉重的背包走向教室。在路上，我看到别人仅仅手里拿着本书和笔，似乎我一直背着沉重的背包，我的包里都放了什么呢？望着好像阴郁着的天，我有些困惑的想着，却想不明白。
到了教室，我坐在了第一排。这是今天的第一堂课，也是这门课的第一课，老师做了自我介绍，我有些吃力的听着。到开始讲课，则要更吃力一些。也许是刚才在食堂消耗稍微多了些，往常即便完全理解不了也能勉强记住一些，今天连记住一些都难以做到了。我感到阵阵可惜，但索性，直接开始了对今天的总结记录，“不要回答问题，任何问题，最好也不要对话……”，“对于死亡的幻想可以稍微缓解痛苦，但需注意避免因痛苦的缓解而沉溺其中，这是有过教训的……”，“小心公告栏，即便早上去吃饭，也要小心公告板，雪崩、创伤、扰动还是强迫思维，怎么叫都不打紧，现阶段，尽量避免唤醒……”，“我的背包或许有些过于沉重了，也许可以轻一些……”，“不要着急在沙滩上堆建城堡，水涨即散……”，“不要揣测现实，只根据现实……”，……
中午下课，我感到了一丝难得的轻松，今天上午的失误产生了一些麻烦，不过还好，下午没有课了，我还有时间。还有时间，我忽然又困惑起来，我还有时间，是去做什么呢？我应该感受到轻松吗？
我有爱好吗？我要做些什么事呢？今天的消耗有些大，忍受度似乎过高了，也许我可以打一把星际获得放松？
闭着眼睛度过午休后，我睁开眼睛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了SCII，开始了一盘人机。在些许争吵，焦虑和困惑中，我开始采矿，建气，生产王虫，建孵化腔，生产虫母。当第一只蟑螂诞生时，忽然间我恍惚起来。
我困惑起来，“我在做什么呢”，“是啊，我在做什么呢？”，我看着屏幕，感到了分外的空洞。“我似乎在玩游戏，那么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呢？”，四周似乎越来越空，越来越麻木。我迟缓地向下移动视线，想要去移动鼠标，操作键盘，两只手却慢慢停了下来，阵阵恶心涌了上来。停下来的躯壳中，思维也越来越迟缓，像是生了锈的机器，将要停滞。“木僵啊”，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没想到还会出现，今天看起来很不走运啊_”。
我坐在屏幕前，呆呆的坐着，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想。或者反过来，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想不了了。除了空洞，麻木，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又能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后，我缓缓地转过脑袋，试着抬手去拿左侧的手机，或者说手机中的笔记总结。翻了良久，在木僵那里，我看到有着简单的几句话：“即便十分难受，也不要抗拒木僵，避免将其视为敌人，猜测其为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也是对自我的提示，你是不是又开始憎恶，不，是极端憎恶自己了”。我叹了口气，放回手机，什么都不再做……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我又能够活动的时候，我看着时间，现在是下午5点，但刚要喘口气，我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赶紧抢先说到：“不，不是下午5点的时间，而是下午还没结束。没有5，没有点，也没有时间。”我捂着脑袋，等待了好一会，发现没有不适，才终于最终放松了下来， 有些说不出来的情绪。我对时间，数字和点的恐惧本就可能引发又一次雪崩，今天，我已经很难保证自己能够再承受几次了……
傍晚，忽然间收到了一个人的微信，她以很熟知的口吻向我询问一些事情，可我却又一次恍惚起来，她是谁呢？忽略了一些个叫嚣个不停的声音，我没有回复她，而是先点了头像，翻看了她的社交信息，看到了她的照片，却很模糊。回到聊天界面，我向上去翻过去的记录，忽然间惊讶的发现，我们曾是同班同学，在一年前我还没转专业的时候。
半年，一年，我忽然地想要探查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可过去却只剩一片空白。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回答完同学后，我找到我的笔记，果然：“MECT，无抽搐电击疗法，可用于治疗较严重的单相情感障碍，副作用，记忆障碍，因人而异。在你身上，大概能保留半年到一年的记忆，从你出院后，到最后一次更新这篇笔记已持续两年左右，恢复时间未知。备注：你有个女朋友，好吧，曾经有个。虽然是人家把你给踹了，但其实小姑娘不错，你有三次是因为想起她才意识到自己失忆了。弄得自己好像有个多痴情的人设似的。再注：不是你转专业前的那个同学。”
我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人设，但也许是傍晚，也许是笔记里轻松的口吻，在这一天中，我再一次难得的收获了轻松……
晚上，关了灯，大概是八点，不，是吃完晚饭又不到睡觉之间，我关掉了灯，通过外边的路灯，坐在椅子上，看着我的窗帘上边的月亮图案。我的父母走进来，在我出院后，他们似乎认为我不该再出现任何“异常”举动。这种所谓的关心，于我而言却接近雪崩……
等我再一次得到安静后，我难得的轻松已然消失了。在这一天之中，我经历了失眠，分裂，强迫，木僵，失忆，创伤恐惧，这些我都能面对，失眠最多不过是睁眼到天亮，吃药就能起效，至于疲倦与累习惯就好；分裂强迫无非是“你怎么还不死，你赶紧去死”“你是错的，你做什么都是错的”这种对自我控制权的叫嚣与争夺，被拿走几次也无所谓，不一定会死掉；木僵甚至可以认为是身体难得的休息；失忆不过是忘记一些人和事的副作用；创伤恐惧再麻烦和困难，再随处随时触发也有避开的可能；咬咬牙甚至连自杀幻想都能当做一个难得的放松机会来休息。可有一样，我逃不掉，避不开：我触摸不到现实，我能看到，却看不真切，我能听到，却隐隐约约，我能闻到，却又闻不到，我能尝到，却不知其味，我能摸到，却如无物。在我面前，这个世界是失真的，日日夜夜，不曾间断。这导致的现实是，我可以面对失眠，面对分裂强迫，面对木僵，面对创伤，面对失忆。但对于现实解体，我无能为力，从七年前到现在。
我为什么要看月亮图案呢？因为那几乎是我发现的近乎唯一能带给我一撮真实感的事物，但现在这真实感也消失了。我从角落里拿出了一把刻刀，为什么上边用词是几乎呢？因为除了那月亮，痛也可以……
晚上十一点，也该睡觉了，我百无聊赖的想着，如果我明天就能获得真实感，活三天，哦不，两天，大后天再死也值了吧。正好，那谁不就挺期盼我死的，今天不是嚷嚷了好几次，要是他能跟他大哥商量一下多好。唉，莫瞎想了，睡觉睡觉。话说，不吃那苦的人头皮发麻的鬼药，睡着的晚点其实也莫啥。唉，明天不知道怎么样，最近过得确实吃力了。明天怎么样谁知道，但现在你再不睡，要是瞪眼到天亮，老子捶死你。好嘛，好嘛，睡睡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