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这两天晚上睡不好觉，白天精神萎靡不振，上班时老打瞌睡。
小马开秦芳的玩笑：“芳姐怎么啦？昨晚加班啦？”
“别说啦，我家门前这条路成省道了。车辆络绎不绝，晚上睡在炕上像睡在大马路上一样。大货车夜半三更呼啸而过，就像从床头开过，睡在自家床上好像睡在大马路上，我都神经衰弱了。”秦芳一阵诉苦。
“哦！是这样啊？为啥车都从你家门前过啊？你那个小村村。是车辆躲那个收费站吧？”小马说。
“嗨！好多情况都凑一块了。”秦芳揉揉酸涩的双眼苦笑道。
原来秦芳的家在乡下，她虽然在学校教书，但是有个年迈的婆婆常年卧床不起，需要人照顾，所以她每天晚上下了班都要开车回乡下伺候老人。
小村子里人口不到三千，村里人主要靠做小青瓦谋生。近几年国家加大环境治理力度，村子里的烧瓦窑被陆续取缔。往日喧闹的村庄安静下来。本来秦芳以为这下村里该变成绿水青山了。哪知道汽车尾气迅速弥漫了家门前的道路。
说起家门前的道路还是秦芳和大家一起集资修的。八年前的一天，村委会副主任和巷道里的老巷长突然来到秦芳家。
副主任说：“咱村委会决定硬化你家门前的这条路，资金不够，你看能不能召集大伙集资，把这条路修起来？因为你是教师，是文化人，能说服大家，你来牵头吧。”
“我不行啊，谁会听我的。”秦芳一口回绝。
她说这个是有原因的。秦芳刚到这个村子五六年，也不曾给老公生过一男半女，谁会看得起她？
“大伙还是对你很信任的，你孝敬老人，对前任的俩娃也好。这个家多亏了有你才风生水起。你还是应了吧。我老了，跑不动了。”老巷长对秦芳说。
“我知道修桥补路是造福于民的好事，可是，这门前这条路是通往另外一个村子的大路，你们让村民集资修路，有点不合适啊！”秦芳说。
“是这么个理，但村长说资金有限。眼看汛期到了，南巷这条路是村子里排水必经之路，如果现在不硬化，等到暑天雨季路会冲垮，你家门前也无法走路了。”村委副主任好像理由充分。
“其实，我们也物色了几个人来牵头，可还是你最合适。你就不要推辞了，你是信基督教的，大家相信你不说假话。放心把钱交给你。”老巷长这句话把秦芳镇住了。
“话说到这里就只有接过这活了。你们放心，三天后来拿钱。”秦芳很干脆。
接下来的几天，秦芳挨门挨户地做工作。有人说：“等路修好了，你和咱巷子里的人就臭完了。”秦芳不语。
有人说：“你先给我垫上吧，以后我儿子挣了大钱回来还你。”
秦芳说：“不垫，你儿子挣了大钱愿意多出也行，现在只要交上自己应该出的就行。”那家人晚上就把钱送来了。
还有人撒泼打滚说：“我男人腰断了，自己家的日子都没法过，哪里还有钱修路。”秦芳看看瘫坐在炕上的那个人很可怜。就找村主任給这家办了低保。只让这家交了一半的集资款。
还有秦芳一个教友说：“我在村卫生所输液呢，你来找我。”其实，那人对村副主任说：“我就是让她来给我说好话，她逞什么能。”秦芳去的时候叫了五个人，都是支持她工作的左邻右舍的女人们。大家来到村卫生所看望那个故意刁难的教友，让她无地自容。乖乖的交了集资款。……
路修起来了，家门口平平坦坦。不管谁家娶媳妇嫁闺女体体面面。再也不怕连阴雨，不怕路泥泞。再也没有车在南巷打滑，小孩老人出来进去不怕摔跤，大家都很满意。秦芳当了几天临时巷长，操了几天心，没有挣一分钱，也没有落一个好。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总算把这件事完成了。
近半年来，村里在挖深水沟，截断了进出村的所有的路。只剩家门前这一条路通行。当时的路只修了三米宽。靠路边是私人自己硬化的。相当于一个单行道。路上车辆连绵不断，门口隔三差五有事故发生。
那天一大早一辆贴着“实习”字样的白色小车和一辆出租车挤在一起。隔了不倒六米处，一辆黑色轿车就卡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动弹不得。
秦芳急着要去上班，但出不了家门。她只有骑着电动车去上班。一路上，尘土飞扬，不时要停下来避车。否则路边的树枝杂草会打在人身上。走了十几里路，到了单位，屁股也坐麻了，腿也冻僵了手几乎失去知觉。她欲哭无泪，也不知找谁要个说法。只祈祷这样的日子赶快结束。
礼拜天女儿回来了。女儿说：“今天我们几个同学打的回来。咱这条路上车好多。司机师傅说那边大路收费站一次收十元过路费，大家都从咱村绕道。”
这个村地理位置特殊，南北西距离公路各五里，村东有一条连接南北的要道。如果车辆要躲过收费站，这里是必经之路。但是因为修水渠给弄断了。所以车子都跑到村西秦芳家门前的小路上来。
秦芳见女儿回来，很高兴。女儿爱吃的小笼包刚好出锅。招呼孩子老人赶紧吃饭。
刚吃过饭，一条短信出现在手机上：那某某家对面是你家呗？你逞什么能？
秦芳一看懵了。忙问咋回事。
原来是本村一个人他儿子的同学开车去他家玩，在琴芳门口堵了。秦芳让他绕一下。那个人不愿意。就说：“路就是让人走的，我为啥要绕！”
当时秦芳和丈夫开着三轮电车刚回来走到家门口停住了。后面跟着一辆大车，迎面又开来一辆小车，把秦芳的三轮车堵在中间动弹不得。因为路窄，无法避车。秦芳就说：“你从东面小巷绕一下吧。我到家了。”
秦芳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人家还问上门来。当时人家让开三轮的给他开小车的让路。大吼让赶快走。她不是解释说到家了吗？往哪走？前后堵住又进不了家门。
一晚上秦芳闷闷不乐，女儿问清楚咋回事，对秦芳说：“你以后就少说两句，你进了门就行了。别得理不饶人。”
秦芳更加郁闷了。她担心今天夜里女儿被轰隆轰隆的声音从梦中惊醒。也担心婆婆睡不好，一晚上又要多起来几次。这车水马龙的局面啥时候结束呢？什么时候对门那条黄狗不再追着来往的车子咬了？说不定哪天它会被这稠密的车辆碾死的。有人管吗？
看着那辛苦集资修成的路一天天被大车碾烂。秦芳心痛。但路是天下人之路，路就是让人走的，走路的人只知道走路，快快的走，不愿耽搁一分一秒。却不曾想过这路是谁修的。又由谁来维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