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年一眼
工作太忙，重温这本神话经典的速度也有点慢，边读边开脑洞：“后羿射日”到“嫦娥奔月”，中间有多少纠葛？
我在幼儿园时代就听过小伙伴外婆讲的“后羿射日”和“嫦娥奔月”，对射日的英雄无限崇敬，对抛夫私吞仙药奔月版本的嫦娥甘心在广寒宫寂寞度日也非常不解。
读了袁珂先生的《中国神话传说》中《羿禹篇（下）》的五章故事大致理清自射日至奔月间的那些事：
1. 熊孩子惹的祸
天上为什么会同时出现10个太阳？
十个太阳都是东方天帝帝俊和他的妻子羲和生的儿子。原本十个小子都住在扶桑树上，每日一位由母亲驾车护送轮流交替出现在天空值班。千百万年的日子过去了，太阳儿子们不耐这样乏味的日子，某日密谋“造反”，第二天早晨轰的一声一齐飞跑出来，四散在广阔无垠的天空中四散溜达，尝到这种自由无羁的乐趣后，他们再也不愿听母亲的劝解回去扶桑树下轮候升空。
读到这，我不免想起《西游记》中的为祸人间的各色妖怪，绝大部分都是“通天”的：要么是各类神仙与小三生下的私生子，要么就是神仙的仆从、弟子或座骑。现实世界何尝不是这样呢？敢在世间霸道横行为恶者，又有几个没有过硬的敢藐视法制的靠山？
2. 人间沦为炼炉般的地狱
大地上的生活燠热又饥饿，人们如何应对？
人们对太阳们怨愤到了极点，他们按照当时的风俗习惯，把一个很有名的叫女丑的能驾独角龙鱼祈雨的巫师抬去山头对付太阳，可怜的女丑念着咒语被太阳的毒焰活活晒死。天下所有怪禽猛兽都不耐酷热从火焰般的森林和沸汤般的江河湖海中逃离，来到人间大肆残害百姓，导致人间顿成炼狱，民不潦生，人间的尧皇于是不断向上天祷告求助。
乱势出英雄，时势造英雄，熊孩子们的捣蛋为超级大英雄的登场铺设了舞台。
3. 天神后羿携妻下凡，收拾残局
不象小时候听来的故事版本中所说后羿是人间勇敢的小伙子，在最早的神话中，羿其实是天上的天神，他的妻子嫦娥（原名姮娥，东汉时为避汉恒帝讳改名嫦娥）更非凡女，也是天上的女神。
天帝帝俊得知人间的惨况后，派神箭手后羿携御赐箭矢去人间收拾残局，估计天帝只是想给不听话的太阳儿子们一点苦头吃，打打屁股吓唬几句。后羿带着妻子来到人间，了解了受害的民众的心愿后，他一来怜惜人民，二来在大地上越聚越多的民众欢呼崇拜声中英雄感顿生，觉得无法只是向太阳们摆摆样子。于是他再也不管天帝的嘱咐，决计将这批可恶的阔少收拾下来，一口气射杀了九个太阳，天帝的熊孩子们接连中箭，金色的毛羽空中四散，太阳们剥去华丽的外表之后以三足乌鸦的原形坠地。
不仅如此，后羿的足迹还踏遍了整个人间，灭横行中原一带的怪兽“猰貐（ya4，yu3）”，和为祸北方凶水之间的九头水火之怪“九婴”，杀盘踞畴华之野的兽头人身怪物“凿齿”，诛青丘之泽的鸷鸟“大风”，斩南方洞庭湖中的巨蟒巴蛇，最后捕桑林中残害百姓己久的大野猪“封豨（xi1）”，还将之蒸成肉膏献给天帝，至此羿的工作告一段落，在人间留下了为民除七害的英雄美名。
象大多数的民间故事一样，惩恶总是自上而下的，民间百姓等待明君，呼唤英雄。
4.后羿触怒天帝，夫妻反目
古书上在羿射太阳之后，留下了一大段空白。袁珂先生遍翻古籍都寻不出有天帝对羿擅自射杀他九子后的态度的相关传说。
这样一大段空白，只能让研究神话的专家们脑补了。据袁先生推想，从此后羿就住在地上，再也没能上天了，大概正因为他射太阳的过失，天帝迁怒革除了他的神籍，他的妻子嫦娥也连带受累失了神籍。嫦娥心胸狭隘，絮聒不休，后羿只好带着家众，一天天的在外漫游，一日日地走向颓废。
谁说每一个伟大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妻子？
5.后羿婚外出轨
后羿与河伯之妻洛水女神宓妃有过一段暧昧。
河伯名叫冰夷，又叫冯夷，是一个风流潇洒的漂亮男子。他性格浪荡，喜欢和女子们在九河遨游欢娱，后来民间有传说他每年都要娶一位新娘子陪他玩耍作乐（我初中时背过的文言文《西门豹治鄴》讲的就是此段公案），又经常乘人之危，欺软怕硬。
水神河伯的妻子宓妃，原是伏羲的女儿，叫雒嫔，渡洛水而亡成了女神。宓妃有多美？屈原在他的《离骚》，曹植在他的《洛神赋》中都表达过对她美貌的礼赞。
作为河伯的妻子，宓妃感到自己遇人不淑，暗自悲伤。因夫妻不睦而在外漫游的后羿，见到了独自悲伤的宓妃，二人同病相怜，彼此慰藉。河伯心生妒忌，化龙出水，引起河水泛滥，淹死民众。羿恼怒之下，射去了河伯的左眼。而宓妃心中有愧，中止了和后羿的交往。
想起屈原楚辞中《九歌》和《天问》里对河伯倜傥风流、宓妃动人美丽和后羿勇猛神武的描述，对于三人之间的风流纠葛，唉，我不想对各方当事人妄做道德判断，只能感叹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6. 西王母与不死药
嫦娥奔月所吃的仙药何来？是后羿向西王母求来的。
未读袁先生的书之前，我也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对“西王母”只是顾名思义地认为那是“住在西方的，年老慈祥的王母”。可是古籍中的西王母是个雌雄莫辨，长着豹子尾巴、老虎牙齿，头发乱篷篷的披着的怪神。他头上戴着玉胜，身边跟着三只为他觅食的青鸟，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走出洞口，对着青天发出让鹰鸢虎豹四散逃窜的悽厉长啸。呃，这形象，哪有一点后世民间故事里的雍容华贵？
西王母掌管着灾疫和刑罚，这两样都是有关人类生命的。昆仑山上有棵不死树，树上结有一种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的果子。西王母的不死药，就是采取不死树上的果子炼制而成。这种树，也许正像其他延年益寿的树一样，总是几千年一开花，几千年一结果，结的果子并不多，所以才异常珍贵。
后羿对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行为连累嫦娥无法重返天庭，以及自己与宓妃的出轨是有愧的吧，既然上不了天，也想夫妻二人在人间能有不死之身，于是便四处寻访不死之药。可是有不死药的昆仑山由水火包围，人不可抵达，后羿凭借他剩余的神力和意志，来到了昆仑山西王母所在处，西王母同情他的遭遇，将剩余的不死药给了后羿。
7.悔不当初的嫦娥
嫦娥为什么要吃下所有的药？
西王母给的药，足够后羿夫妇二人不死，倘使一个人吃了，还有升天成神的希望。羿是信任妻子的，他据实以告，并把不死药交托妻子保管。可惜呀，婚姻早已有裂痕的两人同床异梦，后羿认为自己不下地狱就满意了，嫦娥却认为自己本是天神，现如今不得上天全是受了丈夫的连累，即使吃下丈夫的一份药，也不算怎么亏负他。
古籍中嫦娥奔月的最早版本，是她从美貌超群的绝世仙子变成了丑陋可憎的癞蛤蟆，独居于月宫。估计这是上古人们对这个只顾一己之私的女人的惩罚吧。
再往后一些的传说中，又有了比较温柔的版本：奔月后的嫦娥还是那个美丽的仙子，却只能终年与捣药的玉兔、伐桂的吴刚为伴，她耐不住月宫的寂寞悔不当初，成了后世的诗人写“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诗句的创作素材（唐·李商隐《嫦娥》）。
8. 天上人间，此情只能成追忆
妻子私自奔月后，后羿如何自处？
羿从外面回来，看到装药的葫芦里空无一物，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愤怒、失望、悲哀像一条条毒蛇，绞缠着他。他闭紧了嘴唇，怔怔地望着窗外。在这星月交辉的天空，他的妻已经离弃了他，单独寻找她幸福的乐园去了。”从此羿性情大变，灰心到了极点，靠浪游和打猎消磨余生。他的脾气也变坏，一点不如意即牵起他的雷霆怒火，常常使无辜的第三者遭殃受苦。
其实，既然天上有不公，人间有欺骗，那么地狱还有那么可怕吗？何必苦寻长生？活在当下就好。
9. 英雄末路，诉说着人心险恶
英雄后羿是如何死的？
后羿有个家丁叫做逢蒙的，灵敏勇敢，后羿一向喜欢他，教他射箭，几乎把自己的所有本领倾囊相授，还数度原谅逢蒙对他下杀手。
然而逢蒙心气狭小，嫉恨后羿的本领他永无可能超越，他用桃木削成一根结实的大棍子，随时带在身边，说是既可以打野兽，又可用来挑猎物。后羿见他使用方便，丝毫没有防备的意思。直至一日，后羿仰天射雁时，哈着腰在他身帝收拾猎物的逢蒙，忽然直起身来，抓起桃木大棍，对准后羿的头顶，狠狠砸了下去。当羿察觉，已然不及……他用愤恨而轻蔑的眼光瞧了逢蒙一样，然后，像一座山似的，颓然地倒了下来。
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能挡当面而来的刀枪，却躲不过背后射来的暗箭？
10.“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后羿与宗布神有何关系？
羿，生前为民除害，死后也还继续做他的工作，也难怪他能成为世人心目中的超级英雄。
后羿一生虽连遭不幸，又死得这么冤枉，可是人们却纪念他的功德，奉他做了宗布神。宗布，有人说或者就是“萗酺”，是古代禳除灾害，诛邪除怪的祭礼。宗布神的性质，大概又像是鬼的首领，统辖天下万鬼，叫邪恶的鬼魅不敢害人。
据说，由于桃木大棒杀死了羿，所以后来天下万鬼都害怕桃木。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屈原《九歌·国殇》中的诗句足以用来给这位刚强勇武的盖世英雄作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在人民淳朴的心田，后羿永远占着一个重要的位置，宗布神这个位置让后羿可永享人间祭祀。
书籍：《中国神话传说》
作者：袁珂
2017/12/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