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搜查人员才从林巴市返回派出所。而曲捷这时正趴在桌面呼呼大睡，全然不知危险正向她一步步走来。
审讯人员推醒她，说：“你起来，别睡了。”
“我睡得正香，你叫醒我干什么？”她抬起头来，问。
“你去看守所睡吧，别在这里趴着了。”
“我为什么要去看守所？”
“你被逮捕了。”警察说，“从现在开始，你要去看守所蹲号子了，不能在这里趴着。”
“我不是交代清楚了吗？为什么还要去看守所？“
“因为你撒谎，害我们的同志白跑一趟。”
“我撒什么谎？”她有点搞不明白。
搜查人员说，他们连奢侈品也没看见，更没见着钱的影子。
“屋里不可能没钱，一定是你们没有仔细搜查。花剩的钱，我全都放在指定的袋子里。”
“我们搜遍了屋子的所有角落，也没看见钱的影子。”
“一定是你们把钱私吞了。”
“放肆！”搜查人说，“我们公事公办，怎么会私吞赃款？”
“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怎么也不相信这样的事实。
审讯人没等同事回答，就对另外两位警察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带她过去关起来吧。”
虽然她很不愿意去那个地方，但还是活生生被两名警察押了出去。
上车前，她大声喊道：“我不去看守所，我要见谢顶。”
“你现在叫谁都没用。”押送她的警察说，“别说谢局长，就算你叫周书记也白费力气。”
于是，她就这样被送去了看守所。
到达那里，她抓住门框死活不敢进去，说要给谢顶打个电话。
“你现在找他没用，先进去呆一段时间再说吧。”看守所民警推她进去，就把门关了起来。
那间监室有几个女重犯，一个个都长得很凶残。她进去时，刚好有个被链子锁住的杀人犯坐在墙角疯狂大笑。看见曲捷径进去时，她马上就停止了笑声，然后朝她招了招手。
“干嘛？”曲捷径不敢过去，因为她早前蹲看守所曾被女犯人殴打过，血淋淋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让我看看你头上的毛发。”女犯说。
“我头上就几根彩色头发，没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挺有意思。”女犯说，”你过来让我看看，我保证不打你。”
她还是不敢过去，女犯只好说：“我要撒尿，你去厕所给我拿个便盆。”
曲捷径有点害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旁边一位女犯人提醒她说：“你赶紧去，要不就要吃拳头了。”
杀人犯是黑社会大姐大，没进看守所之前，她习惯了在外呼风唤雨。进看守所以后，她也对不服从她的犯人喝来喝去。
新犯人一进去，她就要求对方像伺候皇上一样伺候自己。谁敢不听话，她就让手下的女犯人狠狠教训对方一顿。
曾经有个新来的犯人不听使唤，对她的话不放在心上。她暴跳如雷，当场就让几个老犯人把那人打得鲜血直流。
自那以后，新犯人再也不敢无视她的存在。只要一听见她叫自己的编号，新人马上就跑过去低头哈腰。
曲捷径在好心犯人的提醒下，赶紧去厕所拿了个便盆。因为害怕杀人犯攻击自己，曲捷径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然后用脚把便盆慢慢踢过去。
“太远了，我没法拉尿。”杀人犯说，“你把便盆拿近一点，这样我才方便使用。”
“我只能拿那么远，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你放那么远，我怎么够得着盆子？”
“不行，我只能走到这个地方。”曲捷径害怕被打，坚决不肯过去。
“你敢不听我使唤？”
曲捷径站在原地，就是不过去。
“你赶快拿过来。”杀人犯又把话重复一次。
看她没任何表示，杀人犯对旁边两位犯人说：“你们给我好好教训她一顿。”
曲捷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位大力士撂倒在地，铁锤似的拳头就像雨点一样落到身上。
“你们别打了。”曲捷径一边大喊，一边回击。
那两人是武打世家出生，几拳头就要了她半条命。直到曲捷径没动静之后，两人才停了下来。
一人上去摸了一下曲捷径的鼻子，对另一人说：“好像没气了。“
另一人说：“那赶快叫人吧。”
按响报警器之后，管教员很快就带着家伙来了。最后那两人虽然被教训了一顿，但曲捷径却伤得不轻。狱医使用最高端的技术抢救了很久，才勉强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睁开眼睛那一刻，她问医生：“我在什么地方？”
“看守所。”狱医说。
“我怎么跑这里来了？”
“犯罪了呗。”
“我犯了什么罪？”
“你去问管教员吧，我只管救死扶伤。”
没问出什么情况，她又问狱医：“我为什么躺在病床上？”
“你被犯人打了。“狱医实话说。
“哪个犯人打的？”
“我不太清楚，你回去问管教员。”
在病床上躺了几天，她又被送进了监室。回去那天，她问里面一位犯人是谁打了自己。那人不敢指名道姓，只说自己没看见。
“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吗？怎么会没看见？”她问。
那人还没回答，打人者就站出来说：“是我们打的，你想怎么样？”
“你们打我干什么？”
“难道你脑子糊涂了？”打人者问，“你连自己为什么被打都不知道？”
“我脑子有点迷糊，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
“记不清最好，免得我们再打你一顿。”
“你们为什么打我？”
“不听话就打呗。”
“我听谁的话？”
“这里面你最新，谁的话都要听。”
“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话。”
大家一起说：“因为我们是老大，所以你要听我们的话。”
她正要辩解，打她的另一人说：“你再啰嗦，我又给你几个拳头。”
话一说完，她就把拳头对准了曲捷径。为了避免冲突，曲捷径只好闭上了嘴巴。
中午吃饭的时候，杀人犯看见她碗里有两块好肉，于是让她把肉分给自己。
但曲捷径说自己一顿不吃肉，肚子就闹得慌。
“为什么就你有肉吃？”杀人犯问，“你是不是跟分菜师傅有一腿？”
“我都没见过他，怎么来一腿？”
“那他凭什么给你两块肉？”
“我怎么知道？”她一想，又说，“也许他知道我被打了，所以特意给我两块肉作为补偿。”
“废话，他怎么知道我们打你？”
“光看我脸上的伤就知道了。”
说完，她就要吃肉。杀人犯突然朝她大喝一声：“住嘴！”
“干嘛？”她吓得哆嗦了一下。
“把肉给我。”
“肉是我的，我干嘛给你？”
“这里所有好的东西都是我的。”杀人犯说，“只有我挑剩了，你才能捡漏。”
虽说曲捷径有点害怕被打，但她还是不想把碗里的肉拱手让人。于是趁杀人犯不注意的时候，她一口就吃掉最大那块肉。
“你是不是欠揍？”杀人犯凶她。
她不理不睬，又准备吃第二块小肉。
杀人犯恼羞成怒，对上次打她的两人说：“你们先别吃了，帮我教训她一顿。”
曲捷径一听，赶紧把那肉送上去。
“晚了。”杀人犯说，“你已经吃掉一块肉了。我要是不打你一顿，就对不起我的胃。”
话音一落，曲捷径身上就挨了几拳头。直到她把吃下去的肉吐出来，两人才住了手。
她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大喊不想活了，然后一把朝墙上撞过去。幸好另外两人及时拉住了她，才避免了一场头破血流的悲剧。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大家就聚在一起聊各自的人生。杀人犯带头开聊，先说了一下自己的故事。
把自己在外面的春风得意道了一遍之后，她就让下面的小妹轮番说说自己在外面的光辉历程。轮到曲捷径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概括自己的狗血经历，犹豫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杀人犯等了好久也没听见她开口，于是朝她大声喝道：“四号（曲捷径的编号），你哑巴了吗？”
良久，她才说：“我的生活没什么好说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杀人犯问她。
“我被人诬陷进来的。”她认为自己今天之所以能进看守所，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遭人动了手脚。
“谁诬陷你？”
“派出所的人。”
“他们怎么诬陷你？”
“我让他们去家里搜赃款，结果他们把钱瓜分了不算，还诬陷我撒谎。”
“你在外面靠诈骗谋生？”
“不是，我是卖保险的。”
“那你哪来的赃款？”
“我从床伴手里弄来的。”
“你的凯子这么厉害？”杀人犯问，“他是干什么的？”
“靠偷、靠抢谋生。”
“你跟他一伙的？”
“我不是，”她低声说，“我只是偶尔帮忙把把风而已。”
“你挺有两下子嘛。”杀人犯称赞她。
“我没什么厉害的，只是混口饭吃罢了。”
“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
“谁？”
“你的凯子。”
“他早就进来了，要不我也不会蹲在这里。”
聊完进看守所的原因，杀人犯又让她说说外面的世界。
“外面就那样，跟几年前没什么变化。”曲捷径说。
“你从哪里过来的？”
“林巴市。”
“难怪你说没什么变化。”
曲捷径问她：“你不是当地人？”
“我是外省人。”
大家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很快就到了午睡时间。杀人犯一声令下，大家各自回归自己的床位躺了下去。
曲捷径没有午睡的习惯，等大家都睡下之后，她又坐了起来。因为不敢打扰别人休息，她只好坐在那里观察各位罪犯的睡姿，以及倾听大小不一的呼噜声。
她发现杀人犯的呼噜声跟别人不一样，于是想看看她睡觉的模样。就在这时候，杀人犯突然又说了一句梦话。
曲捷径很好奇，正想把耳朵凑过去听听，脑袋突然挨了一个巴掌。
“四号，你是不是欠削？”打人者怒斥道。
“我睡不着，想找头儿聊一会儿。”她编谎说。
“你没看见她正睡觉吗？”
“我想跟她聊聊梦话。”
“滚回你的床上去，要不我削你。”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你不睡，别人要睡。”打人者说，“你再不回去躺好，我抽死你。”
她只好回去躺了下来，然后双手枕在后脑勺上，静静地想着遥远的床伴。
“我怎么叫他救我出去呢？”她思前想后，就是不知道怎么给谢顶打个电话。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问管教员能不能帮自己打个电话。
“不能。”管教回答。
“那我怎么联系家人？”
“不用你联系他们，他们会主动找你。”
“他们不知道我在看守所。”
“那就没办法了。”
“难道我就只能在这里呆着？”
“派出所会联系你的家人。”
“他们不知道我家在什么地方。”
“没有什么是派出所不知道的。”
她只好就罢。
晚饭过后，杀人犯要洗澡。让曲捷径给自己打洗澡水，然后好好给自己搓搓背。
曲捷径有点不愿意，说自己不习惯伺候人。让她另外找人帮忙。
“我就找你，不找其他人。”杀人犯固执地说。
“可是我不会搓澡。”
“你没洗过澡？”
“我给自己洗过，没帮别人搓过。”
“自己洗和帮我洗有什么不一样？”
曲捷径还是不想伺候她，说自己手笨。
“你别废话了，今天我就叫你搓澡。”杀人犯说，“你不搓也得搓。”
“这里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要我给你搓澡？”
“我喜欢。”
“可是我讨厌搓澡。”
“你再敢说讨厌，我让你吃拳头。”
然后她看了一下两位拳击手，问她们拳头痒不痒。
“痒。”两人同时答道。
“你们想不想练练手？”
“想。”
“那就一起上吧。”
“好嘞。”声音一落，两人握紧拳头就朝曲捷径靠了上来。
眼看拳头就要朝自己打来，曲捷径吓得大叫一声，赶紧跑去厕所给她打洗澡水。
“算你识相。”杀人犯说。
曲捷径提着满满一桶水出来，然后重重地往她身边一放，说：“你快脱衣服吧。”
“我手脚都被铐住了，怎么脱衣服？”杀人犯问她。
“你不脱衣服，我怎么帮你洗？”曲捷径有点不高兴地说，“我总不能把毛巾塞进你的衣服里搓吧？”
死刑犯的手脚全被铐住，衣服不太好脱。曲捷径也没干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她对杀人犯说：“我不会脱你的衣服。”
“小毛头，你过来。”杀人犯对殴打曲捷径的人说。
小毛头走过去，问什么事。
“你教她怎么帮我脱衣服。”杀人犯说。
于是，小毛头就向曲捷径做了示范，然后让她把没脱下来的衣服继续往下脱。把杀人犯的衣服脱下来后，她却拿着湿漉漉的毛巾不知如何是好。
杀人犯问她是不是想占便宜。
“占什么便宜？”她有点懵。
“你一直盯着我的身体，不是占便宜吗？”
“我不知道先洗哪个部位。”
“你洗澡的时候，先洗哪个地方？”
“先洗屁股。”
“那你就先给我搓屁股。”杀人犯说着就把屁股撅起来，让她认真点搓。
曲捷径往那地方一瞧，发现又臭又脏。
“这个地方为什么味道这么大？”她问杀人犯，“你多久没洗澡了？”
“一个星期了。”
“天呐，你一个星期都没洗澡？”她捏着鼻子，说，“难怪味道这么浓。”
那地方太脏，气味太大，她下不了手。拿着毛巾的手抖了老久，她也没往那上面抹一把。
“你站着干什么？”杀人犯说，“我屁股都撅累了。”
曲捷径这才忍着恶臭，拿着毛巾往那上面用力抹了几下，然后放进桶里一搓，一层黑呼呼的东西飘在水面上。
她越看那东西越觉得恶心，半天都没往杀人犯屁股上抹第二次。
“你愣着干嘛？快点帮我搓呀。”杀人犯回头说，“我撅屁股不累吗？”
“水太脏了，我想换桶水再来。”
“那你赶紧去吧。”
于是，她就提着桶去了。当她提着水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杀人犯已经躺下了。
她问她：“你怎么躺下了？”
“你半天不来，难道我一直撅着屁股等你？”
“你快起来，我这就给你搓背。”
“我太累，起不来了。你先给我洗洗尿尿的地方吧，再帮我搓背吧。”
然后她叉开双腿，让曲捷径将就着帮她洗洗下半身。曲捷径原以为那地方比屁股干净一点，没想刚把脑袋凑过去，她就看见那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地布满了污垢。
“妈呀，这也太脏了吧？”她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说。
“这地方不脏的话，我会让你洗吗？”杀人犯问。
“气味这么难闻，你怎么受得了？”
“别废话连篇了，你赶紧帮我洗干净一点。”
曲捷径忍着恶臭味，用毛巾使劲往那地方搓了几下，才免强能看一下。接着她又去厕所换了几次水，才完成这项艰巨的搓澡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