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哑-吱-哑-”
教室里,三叶扇慢吞吞地推着,犹如驴推磨般磨磨唧唧。它散热的效果与它的磨叽一般无效,尽把室内的热风吹得更暖和些,使这群不争气的少年人更加困顿。眼皮仿佛举着千斤顶,即使前夜睡得再饱,都经不起此刻的催人眠。四处不时掉落的写字笔,犹如离心的弓箭失去了靶心,与执笔人离心。而试卷凭空刷刷刷地翻着,似乎在和三叶扇比谁更有耐心。
哼哼。这是补考现场。哪有那么多贪睡的学生呢?若有,那便是心态极度良好,只等打铃交空白卷的重修生。对他们而言,反正重修了一遍又一遍课时,就当温故而知新吧。不,是一遍遍刷新心态值。分数不见长,心态绝对好。至于现在坐着的大多数,皆是那些急得满头大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的初次补考生。在会与不会之间,他们好像会,又好像不会。复习时,那些知识点全看过,却又都记不全。与答案接近了,又很遥远。或许与周公同游时见识过那题,却只是隔岸相望,图了个新奇。一拍脑袋,描摹了大概。
且看,三叶扇的动作的确磨叽,却远比不了这些人脑中的糨糊那般牢固。三叶扇只要一通电,就能慢慢地“吱-哑”作响,即使无效也算有成。但是,看看那些胸中点墨似有若无的补考生,唯有依赖转笔、捡笔、扯袜子、抠手指、摸头、灌水等动作来做工,试验着把那团模糊不清的糨糊给扯得分明些,再分明些。可是糨糊又不是线头,有头有尾,有迹可循。它可是水与粉所制成的糊状物。在填满分子之间的简单物质里,已经转变成化学。小看黏合的作用,高看水的流通。
最后,某些人如坐针毡,教室骚动。
“徐知禹,重修!”
考官突然抢夺那个叫徐知禹考生的试卷,质问道:“你没发现你的试卷是空白的吗?”徐知禹不置可否,只是机械地默背答案,一手摁住试卷,一手不停地写字。奇怪的是,他每写一个字,笔划都在飞快地消失,整张试卷的确是空白的,连那些印刷的题目都不见了。此时,考官的声音逐渐增大,引来教室外的监考老师。监考老师也加入抢夺试卷的队伍。一个、两个、三个人都站在考官那边,而徐知禹只是无力地抵抗。他们好似在拔河。
“砰!”
一记重锤,天旋地转。
之后,我醒了。我是徐知禹。
“徐知禹,松开!这是我的袜子。”当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人喊道:“别再写了!那是我仅有的白袜子!”
“砰!”
我好像头撞到床架上,又晕了。
醒来时,大家都看着我。“小徐,你没事吧?”放大的鼻孔抵在我的眼前,就是一头会说话的驴。
“我的试卷呢?我还没写完呢!”我语无伦次地喊道,已经满头大汗。
那头“驴”递来纸巾给我。“小徐,说什么胡话,你已经毕业好多年了。”
毕业,我真得毕业了吗?
我一生经历过很多场考试。原以为,我不再惧怕。事实上,噩梦从未远离。我经常梦到我错过了考试。考砸了,补考了,重修了。这些如死循环一般在我的梦魇里出现。我以为,那只是心病。其实,那是我的不自信。
人生,何止有一场考试。
生活,何止有一间考场。
在人没有准备好之前,考试已经悄然而至。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打一个有准备之仗。
但事实上,考试不想让人有所准备。
趁其不备,才是人生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