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灯

从很小我就听爷爷奶奶讲我们祖祖辈辈的迁徙史，我知道我们的客家文化虽然较少书面记录，但是我们都是对自己的文化有着强烈认同感的，例如我们的语言、习俗，能在口口相传中留存存几千年。小时候奶奶讲的一些睡前故事，一直深深记在脑海。长大后，我很喜欢看一些童话故事、民间故事，但都没有发现有跟奶奶讲的故事相似。也许再过几十年，这些故事将永远不会再现。所以，我一直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这个故事记录下来，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

一

夕阳西下，一抹残阳映射着粉色的晚霞，粉色天空下有幢小小的房子。微风拂过泥黄色的房檐，吹响了门口旁的大榕树，大榕树的叶子枝丫晃动的声音，为这傍晚来临增添的些许吵闹。突然，一阵喧闹打破了这份安静。

“妈妈，我也要去嘛！”

“宝贝乖，外婆病了，妈妈必须去看看，天色晚了，路难走，你们乖乖在家。如果外婆没什么事，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妈妈耐心地劝导着吵闹的小儿子，并且转头嘱咐女儿。

“姐姐跟弟弟乖乖在家啊，照顾弟弟，我很快回来的。如果今晚我不回来，你带弟弟洗漱了，关紧门先睡啊。”

“嗯，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弟弟的。妈妈你快去吧！”姐姐乖巧地说道。彼时弟弟还是扯着妈妈的衣角，姐姐懂事地抱住弟弟，让妈妈顺利离开了家。

原来是同村的叔叔给妈妈带来消息，外婆生病了。妈妈放心不下，即使生病了，妈妈依然想去看看。

“妈妈，妈妈，妈妈……”空荡的院子下弟弟的呼喊声绵绵不绝。

姐姐耐心地哄着弟弟，为弟弟打水洗脸。可是看着弟弟哭喊得如此伤心，姐姐心里对妈妈的思念也越来越浓，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二

暮色渐浓，黑暗来临，两个小孩的呼喊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凄惨。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姐弟两人的呼喊。

“宝贝们，快给我开开门啊，我来看你们了！”苍老而尖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是谁？”好半晌，抱着弟弟的姐姐才鼓起勇气问道。

“我是你们的外婆啊！”

“外婆啊，妈妈呢，妈妈呢？”弟弟从姐姐的怀里蹦出来，打算开门去找妈妈。

姐姐迅速抓住弟弟要去开门的手，问道：“对啊，妈妈呢？她怎么没有用钥匙开门？”

“哎呀，你们妈妈在去看我的路上，不小心摔倒了，扭了脚，回不了家。但是又担心你们，所以叫我过来带你们睡觉啊。快给外婆开门进去了，外婆走了好远的路，累死了。”有些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们快开门给外婆进来吧。”弟弟着急地说。

姐姐半信半疑，于是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看到一个满头凌乱白发、牙齿尖尖、额头还带有一个鲜红印记的老太婆。

“你不是我们的外婆，我们的外婆很温柔，不会像你这样说话！我们的外婆没有牙齿，你的牙齿这么尖！我们的外婆额头上也没有印记！你是谁，赶紧走！不然放狗咬你。”聪明的姐姐凶狠地对着外面的人说着。

好一会儿，黑夜再度寂静，屋子里的姐弟只留下彼此的呼吸声，恐惧把他们包围。姐姐透过门缝，外面空空如也，只有透过月光能看清的大榕树在摇晃。

三

互相拥抱着的姐弟在昏暗的灯光下昏昏欲睡，今夜注定是漫长的。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又传来，吓得两姐弟瑟瑟发抖。还是姐姐勇敢地向外用严肃的声音诘问：“你是谁，我们家有超大的狼狗，别想欺负我们！”

“是我啊，妹妹，我是外婆啊！”细长柔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真的很想慈祥的外婆的声音。

姐姐来到门前，透过门缝，月光映射下，她看到了嘴角向上微笑着几乎没有牙齿的慈祥老太太。看向老太太的额头，光滑没有红印。而且这个人还喊着她的小名，姐姐开始犹豫了。

“你说你是外婆，那妈妈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谨慎的姐姐问道。

“你们妈妈本来也要回来的，谁知道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你们爸爸，你们爸爸脚受伤了，不方便移动，就住在隔壁村的叔叔家，明天再一起回来。你们妈妈担心你，所以叫我来照顾你们啊”温柔慈祥的声音回答得有理有据。

弟弟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上前去，兴奋地道：“爸爸也回来了！她知道爸爸，她一定是外婆。”

姐姐看着开心的弟弟，再看看门外那个好像是外婆的人。她心里挣扎了一番，终究抵不过对亲人的思念，于是上前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像风一样狂奔而来的外婆紧紧地抱住了姐弟俩。温暖的怀抱，让姐弟俩都沉浸其中，但是却忽略了拥抱之人得意的笑容和凶狠的眼神。

四

距离村子不远的森林里，有一只母老虎精怪，它吃人的恶名在附近已经传遍了，村里组成了猎人队伍，专门对付这个吃人的精怪。

今夜忽闻小儿啼哭，它偷偷地趁着夜色，避开了村子的猎狗，来到大榕树下。听着姐姐哄弟弟的话，它大致猜出来龙去脉，计上心头，决定今天必定要饱餐一顿。于是假扮成外婆哄骗二人，奈何出师不利。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它痛下决定要实施完美计划。

它来到种着辣椒的田里，偷摘了辣椒，吃下后，喉咙变得沙哑了。然后它来到路边，捡起一块大石头，裂开嘴巴，用力掉了六颗尖牙。最后，它狠心将自己额头的印记深深撕下，终于更像一个正常的婆婆了。

下狠心乔装后，终究还是骗过了姐弟二人，成功地进入家门后。它得意地笑了。

“哎呦，我的小可怜，别怕，外婆陪你们！”虎外婆假惺惺地安慰着姐弟二人。“时间不早了，我们洗洗睡吧！”

“外婆，我已经洗过了，也帮弟弟洗过了。”小女孩诚实地答道。

“你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会洗得干净的！来，外婆再帮你们洗一遍。”虎外婆不容置喙地说道。

虎外婆准备了一大锅水，先是给弟弟里里外外都洗一遍。姐姐看着弟弟被搓得发红的皮肤，说道“外婆，怎么这么用力，弟弟都已经泛红了。”

“哎呀，你看这些搓下来的泥，不洗干净点怎么行呢。”虎外婆理所当然地说道，“等下，我也要好好地给你洗洗才行啊！”

小女孩觉得有点怪，但是说不出哪里怪。虎外婆给两个孩子一顿猛搓之后，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五

夜渐深，弯弯的月亮高高挂起，为静寂的小山村铺上一层亮光，点亮了夜晚无尽的黑暗。

“外婆带你们睡觉了啊。”虎外婆温柔地对姐弟两说着，一边铺着床。“姐姐，你比较大，自己睡一头，我跟弟弟睡一头啊。”

“我们为什么不一起睡呢？”姐姐好奇地发问。

“弟弟睡觉不老实，会妨碍你睡觉。我抱着睡，比较踏实啊。”虎外婆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好吧。”小姑娘依旧觉得有些奇怪，但年幼的她还是没多想。

小小的房子彻底安静下来，屋外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屋内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嘎嘣，嘎嘣，嘎嘣……”一阵脆骨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格不入。姐姐被这奇怪的声音吵醒，缓缓睁开了眼睛。屋子里是无尽的黑，屋子里没有灯，月光没透进一点，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姐姐，很是心慌，她伸手摸摸了摸弟弟睡觉的位置，一无所获。

姐姐的动作惊动了虎外婆，虎外婆含糊地问：“宝贝，怎么了？”

“外婆，我弟弟呢？”“弟弟在和我睡觉呢，我抱着他啊。”虎外婆回答道。

“为什么我摸不到他呢？”

“他睡觉不老实啊，滚到床头这边来了，你看不就在这吗？”虎外婆“嘎嘣”一声咬碎了嘴里的东西，吞咽后清晰地回答道。

“太黑了，我看不到！”姐姐依旧在摸索着，突然她摸到床上湿湿的，她颤声问：“怎么床上湿湿的啊？”

“哦，是你弟弟尿床了啊。太晚了，睡吧啊，弟弟还小别吵醒他了。”虎外婆无所谓地回答着。

“外婆，你在吃什么啊？我怎么听到了吃东西的声音。”姐姐再次发问。

“我在吃黄豆子，晚上匆忙赶路，没来得及吃饱，还好口袋里有点炒黄豆垫垫肚子。”虎外婆不慌不忙地回答。

姐姐忽然跳下床，吓了虎外婆一跳，忙问：“宝贝，怎么了？”

“我尿急，去外面尿尿。”

“屋里面有夜壶，怎么跑外面去呢？”

“我不喜欢用夜壶。”姐姐摸着黑地往外面跑，虎外婆也赶紧跳下床追来。

姐姐撞到旁边柜子时，顺势爬上柜子旁的窗户，打开窗户跳出屋子。虎外婆跟着往外跳口里继续叫着宝贝，伸出手想去拉住姐姐。姐姐眼看就要被抓到，灵机一动，往大榕树一跳，顺势爬上树顶。

虎外婆来到树下，好声好气对着树上的女孩喊道：“宝贝啊，你不是要尿尿吗？树上多危险啊，快下来。”

姐姐不回答，坐在榕树最高的枝丫上默默流泪，看向外婆的家。她什么都明白了。

六

夜色渐淡，明亮的月光也越来越暗淡，黎明将到来。大榕树上的姐姐不言不语，虎外婆在树下耐心渐渐消失，尖锐的声音也重现。

“你这坏孩子，还不赶紧下来，你不下来，我上去了！”虎外婆气急败坏地说着，就要往树上爬。

“外婆，你看，天快亮了爸爸妈妈应该要回家了”小女孩冷静地对树下的虎外婆说道。

“好，好，好！你这么不听话，那我就爬上去打你一顿。”说着，虎外婆就七手八脚往树上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大榕树最矮的枝丫上，它忍不住继续哄小女孩，“外婆累到不行了，你乖乖下来啊，你弟弟还在睡觉呢，你不回去看看他吗？”

姐姐斜着眼看着挂在大榕树最矮的枝丫下披着凌乱白发不敢动的虎外婆，冷冷地说：“好啊，外婆，我们下去。但是外婆你的头发好乱啊，我帮你梳梳头再下去吧。”

“下去再梳头也行啊，树上多不方便啊。”。

“不梳头，我就不下去了，在这里挺好的。”姐姐倔强地说。

“好，好，好！你梳吧，不过外婆爬不到你那里啊。”

“没事儿，我过去你那边。”姐姐面无表情地说着，利落地从最高的枝丫跳到中间的枝丫上，要求道“你把头抬高点，我给你梳头啊！”

虎外婆把头抬高，埋怨着说：“你这孩子，真是的！你好好帮外婆梳好头就乖乖下树了啊。”

姐姐没有回答，抓起虎外婆的头发，三两下全部死死地绑在她站着的树枝上，然后迅速地从树上跳下来，一溜烟跑没影了。循着记忆，一口气跑到真正的外婆家，看到了妈妈，姐姐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了。

七

天大亮，在树枝上的虎外婆，猝不及防地看着逃得不见踪影的姐姐，顾不及上树的恐惧，正要爬下树，头皮传来撕裂的疼痛。原来姐姐把它的头发绑在了树枝！

这时的虎外婆上不了，下不去，头发绑在树枝上，它整个悬在空中，看着快要冒出头的太阳，它一狠心用力往下跳，头发被扯断，它跌再地上捂住头，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卖盐了，卖盐了，卖盐了……”从不远处传来叫卖声，勤劳的卖盐哥开始工作了。

“卖盐哥，卖盐哥，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你知道头皮痛该怎么办吗？”虎外婆痛得受不了，于是跑到卖盐哥那里问道。

“头皮痛啊，头皮痛用盐洗最好了，洗完就不痛了。”卖盐哥盯着虎外婆回答。

虎外婆赶紧从卖盐哥手上买了一些盐，急匆匆来到小溪边，用盐就这溪水往头上洗。结果盐水才一碰到头皮，虎外婆头上的疼痛立即增加了上万倍。痛得它在小溪边滚来滚去，全身沾满淤泥。

“哞——”牛叫的声音传来，接着“啪嗒”一声后它疼得嗷嗷叫的声音结束了。是农民伯伯发现了吃人的虎外婆，两锄头下去，把虎外婆切成了三段。

农民伯伯把虎外婆的一段丢到了山上，后来变成的恼人山蚊子；一段丢到荒田里，结果变成了危害庄稼的泥田螺；一段丢到了小溪边，变成了吸血的蚂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