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Spring
我很遗憾,住在对门的那个女孩已经搬走了,她总共就在这里住了半年不到吧,我不确定。白天我在家的时候,总是能听见那边传来大提琴的演奏声,有时候这声音一直能持续到下午三点。
她是独居的状态,貌似从来没有人来看过她,敲她家门的应该也就只有快递员和送外卖的人了。在四月的第一天,我看到她预定了很大一束鲜花,我很喜欢她手里蓝色的满天星,但她却送了我几枝勿忘我。
再后来,她就毫无预兆地搬走了,我书房花瓶里的勿忘我也干枯了。对面的房子空了好久,我的心也是。
夏Summer
谁能想到,第一次溜冰的我,就出了这么大的丑。本来以为自己的技术已经够娴熟了,可却在想拐弯的时候直接摔在了地上。眼见后面的人马上就要滑过来了,我却一时无力,无法起身。
一个男孩从休息区走向我,将我扶起。“你还好吗?用不用我扶你去那边休息?” 我有些不自然,谢过他之后便离开了他的触碰。由于实在是无法再继续活动,我背上包就离开了。
在出口处的小卖铺停住,买了一瓶汽水,然后看见那个男孩也走了出来,在我面前站定,然后说:“你明天还来吗?”
秋Autumn
还完朋友最后一笔钱,我的经济状况十分拮据。回家的路上,我走了平时不怎么走的路线,然后第一次发觉,那里居然还有一家咖啡店。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决定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吃泡面,我推门走了进去。
柜台处坐着一位老奶奶,正在擦拭着陶瓷做的小摆件,我只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小块蜂蜜蛋糕,但是我们聊了很久。她拿出了很多年轻时的照片给我看,有在英国参加跳水比赛时拍的,有在美国66号公路上的留念,也有和笔友的合影。
我说,你走过这么多地方,最终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定居呢?她说,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才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回忆自己这一生。
她给了我一张单子,是蜜蜂蛋糕的配方,我们道了别。然后我独自一人,身无分文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冬Winter
在家宅了三个月,我决心做出一点改变,于是我来到了表哥的甜品店里打工。他从不让我参与到制作甜点的程序中去,我也懒得向他请求。于是我日常的工作就是:站在柜台处,介绍商品,包装,最后收款。
这个工作虽然乏味至极,但是我能得到一些报酬,付了房租之后,还能有闲钱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儿。临近过年,店里的人先是很多,这几天却又变得很少。除了早上的配货,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没有什么人来光顾了。
那天傍晚,店里又只有我一个人,我盯着墙上的挂钟,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里了。店门上挂的牌子发出了撞击声,我以为是表哥回来了,谁知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穿着卡其色大衣,系着一条米白色的围巾,很随意的搭配,却给人一种十分正式的感觉。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穿了一周的裙子,企图把鞋上沾的一点面粉给隐藏起来。她走向包装好的长条面包,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向她介绍时,她却突然抬起头,像我这边看来。
我有点近视,隔着一定的距离和两个橱柜,我不敢确定她和我对视时的神情。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视力,不知道为什么。我低下头,假装整理账单和包装袋。再次抬头时,她已经站在了我的眼前。
我很失望,因为她的目光没有落在我身上,她指着玻璃橱窗里的一块草莓芝士蛋糕,开口问我:
“请问你们这里有蓝莓口味的蛋糕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我的表哥讨厌蓝莓,所以他从来不做这个口味的蛋糕。
“我很抱歉,女士,前一个客人刚买走。怕是要再过几天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难道我不能直接说,我们从来就没有什么蓝莓口味的蛋糕吗?
她有些面露难色,很不自然地撩了一下头发,然后对我说道:
“我的女儿,非要在这个时候吃什么蓝莓芝士蛋糕,我说现在估计所有店都打烊了,天呐,你看她为何如此固执。不过幸亏,我很幸运。” 说完,她便看向了我。
她的目光,究竟只是期待,还是想将我看穿?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但却很好奇她瞳孔的颜色。于是,我第一次如此擅作主张,带着一种不确定向她说道:
“或许您可以把联系方式给我,等我们制作好这个口味,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说完我便低下了头。
“好的,当然可以。” 一道愉悦又明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很乐意。”
随后,她在用户反馈栏那里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然后再次用那种自信的语调对我说道:
“总而言之,谢谢你了,小姑娘,新年快乐。” 她冲我微微一笑,然后扭头离去。
直到她的气息彻底从这里消失,直到她的身影隐匿在外面的世界里,我才对着她落在橱柜上的围巾喃喃到:
“是啊,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