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漫长。无论早餐还是晚饭都是在暖洋洋的灯光下烹饪、进食的。冬日,天寒冷。热气腾腾的厨房中却透着丝丝暖意!
我唯独喜欢家中厨房这个角落。天然气灶上火苗高蹿,均匀地加热着平底锅,锅中,浸着色拉油的土豆鸡蛋饼“滋滋”作响,翻个面就露出焦黄的颜色。电磁炉调到蒸煮档,上面,不锈钢小盆里的水翻滚着,放入几个亲手包好速冻了的馄饨,元宝似的“小家伙”在沸水里晃动着,团团白色雾气升腾起来,弥漫到厨房的每个角落,玻璃窗上雾蒙蒙的,衬托着冬日里的夜幕。顺手拍个黄瓜加点新鲜的圆生菜,再用芝麻、花生米点缀,加点调味品进去……当外焦里嫩的土豆鸡蛋饼、晶莹透亮的馄饨、新鲜可口的小凉菜被端上餐桌,简单营养的早餐齐备,一家人在滋滋有味的早餐中开始新的一天!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五谷杂粮、果蔬调料沉淀着一个又一个普通的日子。“当当当”的切菜声, “哗哗哗”的流水声,盘碗间轻触的瓷器声,演奏着厨房交响曲!随着清洗干净的餐具回归原位,厨房的工作接近尾声。有小小强迫症的我,是万万不能看到灶台上油渍斑斑的,收尾工作必是清理灶台。喷了油污清洁剂,先湿后干用抹布擦拭两遍,钢化面的灶具和电磁炉乌黑发亮,几乎可以照出人影哦。此刻,我的心情也如此一般透澈、干净。一个小小的灶台不仅折射出家庭主妇勤快与否,还承载着普通百姓的一日三餐。
至今,婆婆家里还放着一台老式的煤气灶具:长方形的不锈钢面板上嵌入两个圆形灶,一根细软管,把灶和一个笨重的,装满煤气的大铁罐连接起来。开了煤气罐上的阀门,按下灶上打火开关,火焰便喷射出来。煤气罐又大又沉,女人很难搬得动,得有力气的男人扛着。一些影片中常见这样的画面——为了谋生,男人扛着沉重的煤气罐行走在楼梯间……
这台老式煤气灶具足足有二十年了吧!它是我出嫁时,父母给我的陪嫁之一。只是,婚后自己动手做饭的日子不多,灶具也就成了摆设,但一直被擦拭的亮亮的。后来,搬到了县城,天然气入户,这台煤气灶具自然也留在了老地方。某日,婆婆搬去使用,却怎么也打不着了,也许,世间万物本就抵挡不住时间的侵蚀,即使小心呵护着,但内在的一些东西早已慢慢陈化。
二十年前,不锈钢煤气灶也称得上是高大上的厨具了!那时,村中多半人家里还是用着土火或蜂窝煤炉的。当年,初到婆家时,就见婆婆用着蜂窝煤炉。六七十厘米高的圆柱形煤块上均匀地排列着大小相同的圆孔,似蜂窝一般,故曰“蜂窝煤”吧!脑海里时常出现《渴望》这部电视剧中,宋大成帮刘家大妈搬运蜂窝煤的情景。在那些岁月里,搬运蜂窝煤也成了丈母娘考量姑爷的道具。
一个炉灶中大概要放入三块蜂窝煤,块块煤上的圆形小孔要一一对上,保证空气流通,火才能旺起来。我总感觉蜂窝煤的火力不够大,烹饪饭菜的时间太长。但婆婆使用起来却得心应手,做饭前半小时拉开炉门,空气流通下,火苗渐渐长起来。先是焖饭,水、米比例掌握的刚刚好,火候、时间也把控得当。在生米做成熟饭的这段时间里,婆婆又麻利地切好蔬菜,当米香弥漫在鼻孔间,饭差不多就做好了。但婆婆却不急于端下来,而是把炉门再稍微关闭一些,让米饭在炉上再略略放置一会儿,这样焖出的米饭更有嚼头,口感更好!
时常喜欢闭上双眼,慢慢地、身临其境般地,触及婆婆当年做菜的味道:夏日里的“山药熬茄子”绵软烂乎;冬日里的“酸白菜土豆丝”酸爽可口;糖醋蒜脆生生的;腌韭菜鲜嫩嫩的……那些年月,蜂窝煤炉上虽不曾烹饪出大鱼大肉,但却留下了难以忘记的岁月印记!
也不知是何原因,母亲却一直未用过蜂窝煤炉。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家中都用的土火。土火也曾是某个年代里,农村象征性的代表吧!
有土火的地方就是厨房。记得家里的东房和正房各盘着土火,夏季,小小的土坯东房是厨房,待到天气转冷,厨房便挪到了正房外地的西南一角。
接近正方体的台子,用砖砌成一米多高,中间留了空空的灶膛。每餐饭食做好后,母亲便把搅拌好的无烟煤泥铲倒在灶膛里,直到整个灶膛被填的严严实实的,而后,在软软的煤泥中间捅一个孔到最底部,未燃尽的底火从煤孔里钻出来,火的余温慢慢烘干着潮湿的煤泥,空气中飘着一股股煤炭独有的味道……待到做下一顿餐饭时,再用专用工具,把干透了的煤泥捣破,破成碎块的煤泥似乎更容易燃烧,慢慢地,火越来越旺,足可以煮饭炒菜!等到饭菜端上饭桌,母亲又先是往土火灶膛里添煤泥……村中的土火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工作的!
土火上还装有两个“宝贝”。它们都是成对角线安装的,一角上嵌着“大肚子”陶瓷罐,俗称“暖罐”。与它对应着的一角上留着掏空了的长方形间道,老话叫它“窑窑儿”,估计是雷同与旧时的砖窑而得了这个名字吧!“暖罐”里盛满水,一直保持着温热,冬季,全家人的洗洗涮涮也就靠了这满罐的温水。“窑窑儿”的作用似乎更大些!在我看来它就是一个土烤箱。煮好的红薯放里面,大概半天的功夫,红薯似慢火烤过一样,水分蒸发了许多,外皮皱巴着紧紧地裹着红薯瓤,但有的地方也会裂开小缝儿,淌着油亮亮的红薯汁……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必定是先从“窑窑儿”里拿出一截红薯充饥,有点烫,有点软,有点甜。当家乡特有的沙地上长出的白薯遇到了“窑窑儿”这个土烤箱,造就出了儿时解馋的零食。那个味道是无法比拟和超越的!
土火上,爱吃面食的爷爷发着一盆又一盆的面,蒸出了包子、馒头、糖三角。土火上,勤劳的母亲打出了一锅锅猪食、一盆盆鸡食,饲养着禽畜变卖了补贴家用。土火上,更是煮出了一餐餐父亲外出干活带走的饭菜。清楚的一幕:夏夜,带着一天的疲惫,母亲伫立在土坯小东房的土火前,翻动着铁锅里的圆白菜,没有肉,没有西红柿等配菜,甚至没有葱姜蒜调味品,也许只有几滴油和盐,带着汤汤水水的圆白菜,似白水煮出一般,出锅装入饭盒,便是父亲次日中午的菜品……这样的菜一做便是好多年。现在每每谈起此事,母亲总是一句话“当时的条件不好”! 而我却总是鼻子酸酸的……父亲,这个不善言辞的大男人苦着、累着撑起家里的一片天,直到年近七十的当下,还辛苦地劳作着!
土火,一年又一年地充当着家中厨房的角色,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最终还是被淘汰了!如今,村中土火的身影荡然无存,先是洋炉子,而后是煤气灶,直到如今的厨房小家电,替代了它的位置。
突然想起一句歌词:“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而我则喜欢下班一回家就钻进厨房里忙碌,一会儿功夫,灶上的饭菜香气四溢,水池里锅碗瓢盆曲响起。整个厨房热气腾腾起来,这便是家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