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鑫源
没有四方铜钱的石墩子,也没有镇宅辟邪的麒麟与狮子,很普通的两块是石头叠在一起,形成了左右极其不对称的石凳,与铁皮门的格调不一致。黑漆漆的铁皮们谈不上什么格局,左窄右宽,行人与行车都很方便,门廊里能放下几台自行车,北方人一般不说门廊,都叫门洞。铁皮门是祖父亲自制作完成,打我记事儿起,就有这么个大门,晚上儿时的我都不敢一个人在门洞儿里多呆,害怕!
在搬离祖父家的时候,通黑的铁皮门已经锈迹斑斑,黑漆也掉了不少,犹如并入膏肓的老者,尤其是下半部分,局部还凹了进去,当然这得益于我的无影脚和降龙十八掌。那个时候,尽管我自成一套的拳脚,打扰了祖父的午后打盹,但也并未遭到什么惩罚,随口的几句训斥犹如风一般吹过,很快就被忘掉。
每逢春节之时,铁皮门都会被贴上新的春联,即使上面有去年八九成新的春联,也要撕掉重新贴上新的,这件事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尤其是祖父平时极其节俭的作风让我记忆尤深。祖父解释道,这是传统,新年必须贴新的“对子”,这样新一年才有新气象,门面不能小家子气。的确,每年三十院子里都会架起桌案,祖父共商“三生”,焚上三炷香,以敬天地。
祖父很胖,周围邻居家的老头儿都不如爷爷胖,在整个屯子来说,爷爷的胖也是数一数二的。听姑姑说,以前家里的好东西都被祖父吃了,姑姑们只能勉强吃饱饭,那个年代家里的壮劳力总是享有特权。午后时候,祖父就会歪倒在石凳子上,翘上腿,抽上一袋烟锅子,小憩一个时辰,当然他脚下的赛虎也跟着趴着,享受着午后的时光。祖父很黑,这一点整个家族也即是如此,大概能看得出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听祖父说,祖上是辽宁那边的小地主,后闹胡子,抛家舍业的逃到了这里,并扎了根儿。
在祖父去世的前几年,他依然抽烟喝酒,这对一位胃癌中晚期的病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每逢重大节日,家人围绕大桌坐满,祖父总能喝上二两,抽上个几根。还好,祖父的手术一切顺利,除了体重下降的厉害以外,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剩下的就要靠病人自己的身体恢复了。祖父还很争气,手术后又撑了十个春秋,戒掉了荤腥,却不改烟酒的恶习,或许这点嗜好能缓解下身体的疼痛吧。除此之外,祖父还对“正痛片”上瘾,每次我去药铺买药的时候,总会给他捎上几百片。前年,祖父去了。这也是意料之中,凌晨的电话还是打破了我多日的不安。听父亲说,祖父走的很安静,没有什么征兆,走的洒脱。在整理祖父的东西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的大眼袋,后来大眼袋也被堂叔拿走了,说是要留个纪念,同时堂叔也用它抽烟。
说到这个大烟袋,我小时候没少受其毒害,一缕黄烟是又辣又呛,其中滋味别提有多难受。除了烟斗,祖父的制服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排整齐的蓝色纽扣,对称的两个口袋,胸前还有个小口袋,貌似中山装。深蓝色、浅蓝色两件,平时在家祖父穿浅色的,出门的时候换那件深色的,显得庄重。对于祖父那一代人,相信最好的衣服就是单位发的制服,这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如今这种吃官家饭的身份更其家属有一份优越感,这都是后话了。这两件制服也没有留下,最后被姑姑们拿去烧掉了。从爷爷留下的旧物当中找不出能留下的纪念物,小时候送我的黑钢笔,也早在十几年前让我用的零碎。虽然,祖父没有给我留下可见的物件,但每逢八一建军节,我都能想起我这位逝去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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