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遥远的关于你的童年记忆是什么?
是我在那间鹅黄灯光的小屋里,期待你出差归来,还有你背包里的昭通苹果,又大又圆,又粉又甜。
而这就是我童年的味道。
我喜欢大自然。
是你带我游遍家乡青山绿水,是你在我的记忆中填满了鸟儿的声音,花的香味,野营的炊烟和你讲的故事;
我拥有强健的体魄。
但小时的我瘦骨嶙峋弱不经风,是你单独布置了一个房间给我锻炼身体。
是你用你的手掌当沙袋教我拳击,当我为自己的速度和力量沾沾自喜时,你撮着被我打得通红的手掌说好厉害好厉害。
是你苦心寻觅到一位体育老师,让他带我练习田径以强健身体;
是你送我习武,才有了后来我人生的一大特长,和黑龙江大运会传统拳亚军的荣誉。
是你无数遍为我演示游泳的下蹲和划水,不厌其烦分解动作,我游泳时在左右保驾护航。
是你教我练瑜伽,莲花、小船、倒立...是你教我深度呼吸,教我冥想,给我讲身心合一,人与自然的统一。
我有良好的乐感和节奏感。
是你教我跳探戈和华尔兹,是你教我‘降、升,平’,是你边跳边让我去感知韵律中的节拍 - ‘蹦嚓嚓,蹦嚓嚓’。
我的整个小学和中学时代,是在悠扬抒情的音乐中醒来,醒来看见的是你微笑的脸,和递到我嘴边的热茶水。
歌曲'Say You, Say Me','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就是那个年代我能得到的最好的英文启蒙。
有人说我文笔好,有思想。
是你把我带到邮局报刊订阅室,指着大部头目录告诉我:“所有的书都在这里,想看什么就勾什么。”是你,用将近一整月的工资,满足了我对知识和快乐的所有愿望:故事大王,故事会,童话大王,幽默大师,演讲与口才,读者,科幻世界,科学与自然...在那个物质并不丰富的年代,这件事被整个年级甚至整个学校传为佳话。
是你在我床头贴的郑板桥教子格言:淌自己的汗,流自己的血,靠天靠人靠祖宗,不算是好汉。
记得那个白茫茫的清晨,你和我在大雪皑皑的操场上打闹嬉戏,那一刻的欢声笑语永恒地铭刻在我记忆的最深处;
记得你打趣地对我说:“儿子,不知有没有荣幸今天晚上和你共进晚餐?”
记得大学入学前一晚,你在宾馆房间里为我讲述俄罗斯爱情故事‘喀秋莎’,为我唱白桦林,情到深处时我看到你眼中闪闪的泪光,和不经意间流下的眼泪。几天后分别时,你给了我一个尴尬的拥抱,我却看到你眼中的泪水和不舍,和转身后边走边擦拭的背影。
当我一天天成长时,你却在一天天老去。
当我的世界越来越开阔时,你走进了那个时代的狭窄胡同。
我带着思想和眼界的优越,评判着你人生的挣扎和痛苦,关于自己,人生和家庭。在你最需要引领和指导的时候,我讥讽着你的闭塞和顽固。
当我因为你和母亲的矛盾而厉声指责你逼着你道歉时,你眼神游离,尴尬而畏缩;
当我因为各种生活琐事与你针锋相对甚至激烈争吵时,你说不过我,只是憋得满脸通红;
当你和母亲怒气冲冲地争吵且对母亲出言不敬时,我一脸蛮横嗖地站起来冲到你面前紧握着拳头。
...
在那些时刻,你一定很脆弱、很无助。
多年过去,你,母亲和我,都走进了新的人生阶段。
不久前与母亲通话时,母亲欣喜地表扬了你,说你进步特别大,对钱看得更开了,对自己的快乐更重视了,更懂得放下了,还一遍又一遍学习海蓝博士的‘不完美才完美’这本书,有一次你竟在电话中问我:生活中总有一些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我该如何去思考才能让自己不受影响,才能更快乐的生活?
那一瞬间,我才真正的意识到我错了。因为每个人都值得有成长的机会,而曾经的我,却没有给你。
真的对不起。
你一直是最好的父亲,而我,却没有一直是最好的儿子。
如果我的人生中曾收获赞誉和荣耀,那只是因为我有一位世上最好的父亲。
谢谢你从前伴我成长,也谢谢你用实际行动让我对成长有了新的领悟,从今天起,让我陪伴着你们成长,虽身隔千里,但心在一起。
2018年的父亲节,祝你更健康,更快乐。
- 儿子 许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