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时节学唐诗
文/笑春风
季春时节,春分已过,白昼一天比一天长,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暖和。《礼记·月令》:“是月也,生气方盛,阳气发泄,句者毕出,萌者尽达。……桐始华,田鼠化为鴽,虹始见,萍始生。”生机勃勃,尽显其中。点·石诗词共读活动也进入了庚子年的第二次共读。
10天匆匆过去,近距离领略了唐代大伽刘希夷、贺知章、陈子昂、张九龄、祖咏、王昌龄、崔颢、王维的风采,每日领会龚新宇老师的点评,学习和欣赏叶倾等朋友们的赏析和感悟,欣赏霜月每日的大容量赏析,让人赏心悦目,慨叹一声,这才是真正的唐诗赏析,这也是一个趣味相投的小组。
4月共读诗歌,刘希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年纪轻轻,代悲白头,鉴古稽今之感叹;贺知章少小离家,岁月流逝,纵然乡音未改,乡村依稀,但“半消磨”的惆怅,让诗人留下“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的感慨;陈子昂香草美人,绕不过一岁一枯荣的自然规律,事业在何方?让诗人发出“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张九龄“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祖咏“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王维“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等等,无不透露出“诗可以怨”的悲情。
《论语·阳货》有言: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我们的共读欣赏,大约就是“可以群”的范畴吧。花鸟虫草、世事更替、人事变迁、羁旅行役、闺阁独守等等无不触发人们的情感神经,发出“可以怨”的真情。据说《诗经》中大多都归于“怨诗”之中。编者大约借助王昌龄的《长信秋词》,在单元分类唐诗中单列了一组“宫怨”诗。“宫怨”诗也许属于“闺怨”诗之一吧。
宫女3000,贵妃数人,君王一人,君王又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人,失意者成为了绝大多数,少女们的青春、自由、幸福皆被剥夺,凄风苦雨中孤寂一生,代价实在沉重,这些都成为了文人的创作素材。《长信秋词》就是王昌龄拟托汉代班婕妤在长信宫中某一个秋天的故事而写作,古乐府中有《怨歌行》“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谅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据说是班婕妤所写,王昌龄有感而发,创作了一组诗歌。诗人从细节入手,细致生动的刻画了失宠女子的内心世界。
王昌龄《春宫曲》“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诗人以独特的想象力,刻画了新承君宠的汉武帝妃子卫子夫,日(君王)月都只高挂未央前殿,其他宫女特别是陈皇后的内心伤痛不言而喻了。《西宫春怨》描写百花盛开时节,惜春恨春是文人笔下女子的常态,而“斜抱云和深见月”,却将失宠女子的行为发挥到了极致,纵使如此情态,仍然被昭阳宫牵引,“朦胧树色隐昭阳”就如“卧听南宫清漏长”一般,心心念念仍然是君恩临幸,可惜君恩太少,无法一一分配,更何况君王往往喜新厌旧,过去的就永远不会再来了。
大汉王朝也许是唐人天然的参照,未央宫、长门宫、昭阳殿成为了文人笔下意象符号。“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李益《宫怨》),“未央宫西青草路,宫人斜里红妆墓。”(王建《宫人怨》),“雨滴梧桐秋夜长,愁心和雨到昭阳。”(刘媛《长门怨》)文人们将这些意象符号巧妙地嵌入诗歌之中,不言怨而怨蹦出,让阅读者也深深地刻画了这些文化符号。
这组诗歌,愁怨中也趣味横生。“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王建《宫词一百首》)“泪痕不学君恩断,拭却千行更万行。”(刘媛《长门怨》),让人脑洞大开,叹为观止。
“文词不怨思抑扬,则流淡无味。”(王微《与从弟僧绰书》),今日重读钱钟书演讲稿《诗可以怨》,阅读到了这一句,感觉是对诗歌特别是怨诗的高度概括,《诗经》如此,《楚辞》如此,《汉魏六朝诗》如此,《唐诗》亦如此的怨思抑扬。宫怨诗更因其往日的高高在上,失宠之后的强烈反差,更是上佳的文学题材,也是鉴古稽今的上好素材,文人不敢说今,只好借古,抒发心中情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