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踩到我的蛐蛐了”趴在草地上的段靳言,头也不抬的闷声地说着。
“哦哦,不好意思。”小跑过草地的谢沐馨停下脚步,对着段斳言小声地道歉。
“一句不好意思就算了吗?”他仍旧没有抬起头。可口气又加重了些,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怨意。
“那你还要怎样,这儿草地那么大,有这么多蛐蛐,你怎么确定我踩到的那只就是你的呢!!”谢沐馨涨红了脸颊,看不惯他那种傲慢的态度,恶狠狠地盯着他说。
他终于慢悠悠的抬起了头。“哦,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新搬来的邻居啊”他笑吟吟地盯着谢沐馨看。谢沐馨一把扭过头,跑开了。“懒得跟你计较。男生都不是什么好人。”她心想。
谢沐馨家是今年暑假才搬到乡下这里来的,父母离异给上初一的她带来无可名状的悲哀,甚至有些隐隐的自卑。父母的离异也给谢沐馨留下一个阴影,她排斥和男生交朋友。她和母亲以及弟弟三人就住在段靳言家隔壁。那是一间租来的小楼,干净宽敞,就是租金贵了点。谢沐馨的妈妈在自家楼下开了一间小吃铺,一放学,谢沐馨就会跑回家里帮忙。虽然总是很忙,但谢沐馨的功课很好,晚上会帮弟弟辅导功课,但淘气的弟弟并不喜欢读书,每次总要气得谢沐馨双脸通红。
很快就开学了,谢沐馨只想平平稳稳地过自己的生活。谢沐馨和段靳言并不在同一个年级。段靳言谢沐馨大一年级。但生活并不像谢沐馨所期望的那样,班里竟然有男生叫她野孩子,在听到有一个人骂她是“杂种”的时候,她不再冷静,脸再次涨得通红,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哑着声质问那个男生,“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眼泪吧嗒吧嗒地不停往下流。这时,更令谢沐馨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正好路过的段靳言冲进教室,挤过人群,揪住那个男生的衣领就揍了他一拳,谢沐馨见到这一幕,又惊又恼,她抓起书包,掩面冲了出去。
段靳言紧跟着谢沐馨跑了出去,“你没事吧?”他从书包里抽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谢沐馨此时已泪流满面,一头柔顺的长发此时胡乱的,湿哒哒的贴在脸颊,眉毛,鼻子上。她没有抬起头看是谁,就接过纸巾,抽动着两肩,低头示谢,又往家的方向快步跑去。段靳言看着谢沐馨披着残碎的夕阳,走在空旷无人的水泥路上,瘦弱的背影被夕阳拉很长,很长。他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淡淡的忧伤,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是什么缘由,搔了搔头,也就暂时放下不理了。
夜晚的星空空荡地吓人,只有一轮圆月讽刺地挂在那里,没有丝毫美感可言。这对谢沐馨来说是确实的。谢沐馨坐在楼顶上,把背着妈妈藏起来的爸爸的照片拿了出来。她对着那张照片饮泣,埋怨父亲为什么要把她丢下。“喂,你这么晚不睡在这里干什么?”段靳言压低了声音,疑惑的望着她的泪脸。谢沐馨檫了檫眼泪,不客气的对他说,“要你管!”说完又跑开了。“一天到晚总是哭,都不累吗?”段靳言摇头叹气道。
第二天上学,她是带着红肿的眼睛去的。可是今天,再没有人骂她是野孩子了。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日子一天天过去,淘气的弟弟总是喜欢和隔壁的段靳言在一起玩,每到吃饭的时候,谢沐馨不得已总是要在他家楼下喊。淘气的弟弟总是嘟着嘴,意犹未尽地慢慢从他家里走出来。吃完饭,弟弟便会摇着正在写作业的姐姐,给她讲和段靳言在一起玩的有趣的事情。
转眼谢沐馨上初二了。而渐渐地,她对段靳言的印象慢慢变好。一天放学,突然下起了大雨,谢沐馨没有带伞,站在校门口不知所措,段靳言骑着单车呼啸而过,又猛地急刹车,他回过头,笑着对她说,“上来吧,我带你回去。”“不,不用了,等一下雨停了我再走好了。”段靳言脱掉身上的雨衣,仍旧笑着对她说,“如果你想早点回去帮你妈妈的忙的话,上来吧”谢沐馨看着在漂泊大雨中淋雨的段靳言,有点恍神,她觉得此刻的他不再讨厌,雨雾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她才发现自己之前都没有好好地看过他。她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雨衣,道了声谢谢,然后踮起脚尖坐上后座。“抓紧了。”谢沐馨点了点头,把手轻轻搭在他的两腰,段靳言便蹬起车,朝前骑去。
谢沐馨此刻的内心有些小激动,甚至是害羞,她望着段靳言的背影,突然觉得很有安全感。似乎是一种久违的感觉,给她深深地震撼与感动。雨水打湿了他的背,可谢沐馨却觉得无比的欣悦。她坐在他的后座,轻声地唱起了歌,“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她很小声的唱着,希望自己的歌声淹没在风声里,不要让段靳言听到。
渐渐地,段靳言和谢沐馨熟络起来。篮球场上,她为他呐喊助威。看着他178的高个,一身简单的运动服穿在在他身上,显得多么阳光。他在球场运球自如,挥汗如雨,一滴滴汗水从他干净利落的短发上流下,划过他笔直地鼻梁,他突然朝谢沐馨看了一眼,轻轻笑了一声,他嘴角浅浅的的酒窝便深深陷在谢沐馨的脑海里,让她砰然一动。她便害羞地低下了头。虽然谢沐馨也从同学口中或多或少地听说,段靳言喜欢她,可是她对此的回应只是泯然一笑。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转眼间,段靳言毕业了,他到城镇里去上高中了。但每逢周六日他总会搭车回来。而谢沐馨也投入了紧张的备考之中。一年之后,谢沐馨顺利地被全省最好的中学录取。为了让谢沐馨更好地学习,谢沐馨的母亲决定搬到那陌生的市里去。搬家的那天,段靳言匆匆赶回来。他买了一套英文原版小说《飘》送给她。接过段靳言给的小说,她还来不及跟他好好地说声谢谢,催行的汽车不断鸣笛,不得已,谢沐馨匆匆的道了声谢便上了车,段靳言朝她招手,谢沐馨也回头朝他招手,看见他的嘴张张合合,可他的话却消失在扬起的车尘里。
转眼间,三年己经过去了。在一个寂静的午后,谢沐馨在明亮的书桌前,看窗外小孩们的嘻嘻闹闹,轻扬嘴角,她半倚着头,戴着白色的耳机,听着不知名的英文歌曲,微风拂起她的刘海,偶然间她看到了那套段靳言送给她的《飘》。不一会,她冲了出去,只剩下耳机里的歌在书桌那方小小的天地里回荡。
她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以前的家,却得知段靳言已经去参军了。她缓步来到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那个草地,依然是那个样子。她在段靳言曾经躺的地方坐下,拿着段靳言送给她的《飘》。
生活中总是有那么多的错过。段靳言没有想到,谢沐馨曾经读过这本《飘》,而谢沐馨也没有想到,在这套《飘》中,夹着一本小册子。等谢沐馨想起来这套书,这是一本白色的线装本,她翻开第一页,
2009年 8月20日
“今天,我正在草地上采集实验要用到的蛐蛐,新来的邻居对我印象好像不太好,我承认我态度是着急了点,可是也不至于让她这么生气吧。真是奇怪的女孩。我抬头看了她一下,瘦弱的身躯,泪汪汪的两颗大眼睛,在阳光下泛着哀伤,风吹起她的飘柔长发,却吹不凉她绯红的脸颊。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生出一股莫名的紧张。”
2009年 10月26日
“我揍了那个男孩是不是让她难堪了。看着她哭着跑出去的身影,我一时不知所措。我追了出去,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她似乎不知道是我,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折回教室,警告他们说,“今后谁要是再敢欺负谢沐馨,就是和我过不去。”那个挨揍的男生一手扶着脸,一边哼哼地说,“她是你什么人,你。。”“她是我喜欢的人。这个理由够充分吗?”晚上,我在阳台偶然听到她在哭,手里好像拿着谁的照片,我猜是他爸爸,要不然她不会哭得那么伤心。我想,是不是因为他爸爸,她才那么排斥和男生在一起呢。”
2010年3月10日
“ 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是和谢沐馨的弟弟一起玩,我教他玩弹弓,学拼图。。其实我是带着目的的,哈哈,我是通过谢沐馨的弟弟,让谢沐馨更好地了解我,虽然“动机不纯”,但是我想通过这种方式,一点一点让她接受我,我不想让她有丝毫的不自在。”
2010年 6月17号
“也许她永远都不会想到,当她接过我的雨衣,坐在我的车的后座时,我的心情是多么兴奋与紧张,尤其当她的手搭在我的腰际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也许她也不会知道,我听到了她小声的歌唱,那是多么优美的歌喉,如果可以的话,我多么希望从她嘴里唱出来的,是欢乐而不是悲伤的歌词。”
2010年7月19日
“烈日当空,没有一丝儿风。然而,她来了,我的世界便清爽了。她一袭白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再常含泪水,而是炯炯有神地望着你,带着笑意,带着温柔,在阳光里她为我呼喊加油,飘动的长裙,飘动的长发,拂去我心头的不安与躁动,我发挥地越来越好,我朝她微笑,见到她害羞的低下了头,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大的的满足与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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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谢沐馨的双眼又蘸满了泪水,她似乎可以看到,在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伏在案头,细细回味与自己点点滴滴的过往,而这些,自己从来没有过多的注意。谢沐馨想,在盛夏的夜晚,他高挺的鼻梁也许会因写日记而沾满细密的汗珠。在冬天的寒夜,他会呵着手继续写下去,就怕漏掉和自己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在自己受委屈时,他会为自己的眼泪而自责。他也会为自己的一抹微笑而在那里傻笑半天,他会狂热的写下一首首情诗,在考虑再三后,怕扰乱自己的心绪,就又把它丢到垃圾桶,可是第二天他又会再重复。。。
在本子的最后面,谢沐馨发现这样一段话,“谢沐馨,我喜欢你!我默默地关注着你,喜欢着你,呵护着你,希望给你没有任何压力的爱,这是我一直没有跟你表白的原因。我会等你长大。一直等到你有勇气接受我的爱。我会一直等。” 谢沐馨再看这段表白,仍是抑制不住心头满满的惊讶与喜悦,她的脸又再次涨得通红。
她把书合上,把头发轻轻挽到耳后,蹲下身子,采一束蒲公英,轻轻吹起,看蒲公英在风中,愈飞愈远,仿佛将她带到了那个纯真的过往,她,抿嘴笑了。
“段靳言,这次,轮到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