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作家高晓声写过《陈奂生》上城的小说,主人公乡巴佬之形象维妙维肖,栩栩如生。小小佘也是,甚至比陈奂生还滑稽可笑,有更多让人至今想来还忍俊不禁的糗事笑话。
记得二零零年某一天到省城,好友非常热情地请我在海鲜城吃海鲜。之前也吃过海鲜,但都是熟的,而且是常见的几种。那天吃生海鲜——龙虾。本来对吃不太讲究,随遇而安,不算刁,填饱肚子就行。但与自己这个人的性格一样,胆小慎微,对没有吃过或未见过的食物很谨慎,不敢随便吃。但经不住朋友热情相劝,而且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便也依样画葫芦,用生龙虾蘸取芥末往嘴里送,之前未曾见过芥末,未曾想到那芥末是如此辛辣,刺激得我眼泪鼻涕一起流,朋友便笑着说开始吃芥末是这样,吃下去就没事了。我拼命忍住眼泪,强咽下去,以为像朋友说的“吞咽下去”就ok 了。但也许是吃糠粑的命,那胃吃“红薯”吃多了,对进入胃里的海鲜不适应,反应异常强烈,居然翻江倒海起来,我一看大事不妙,只好捂着嘴巴跑离餐桌,到厕所吐了一干二净才算完事。从此一听龙虾便谈虎色变,再也不敢尝试了。
二零零三年,因缘际会来到深圳,在深圳工作的几个大学同学非常热情地招待我这个远方来的同学,晚上吃完晚饭后,便邀请我搓麻将。我是内地来的,当时月工资还不到两千元,来到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哪敢上阵?不是说“来到北京才知官小,来到深圳才知钱少”吗?所以便说“你们玩,我喝酒喝多了,头晕脑胀,想休息一下。”但同学不肯,非要我参与同乐,便要我买马,而且一次买三匹。我一听说搓五十的麻将买三匹马,便吓了一跳,按邵东的规则,身上没有一两万元焉能稳心?自己身上只带了一千多元,岂不是玩一把就要出洋相了?同学看我的窘迫样,心领神会,马上为我解围“你别怕,只管买!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我看他说得很认真,很坚决,不像是骗我,就麻着胆子买三匹,深圳的规则是在一排麻将的顶屁股后头拿三个麻将,塞到买者的口袋里,等到一圈完了,便拿出来看是否买中。因是毕业多年之后的一次同学相聚,内心很高兴,大家推杯换盏,频频互敬,我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确实喝多了,便买了三匹马之后就在旁边沙发上打瞌睡,他们一圈完后就叫醒我把麻将拿出来。如此循环往复,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钟才散场,那同学说我赢了二千多元,悉数全给了我。虽说有同学全部兜着输赢之风险,于我而言是只赚不赔的买卖,但内心也忐忑不安,生怕输了连累同学。阿弥陀佛,幸好是赢了。本想推辞,自己完全是睡觉,木偶一般,无功受禄于心不安,但看同学坚决要给我的样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零零三年某一天,单位派我与几个同事乘飞机到贵州考察某个信贷企业。我在之前也坐过几次飞机,虽然有些紧张,但也还好,还算平安无事。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却紧张得要命。从邵东去长沙黄花机场的路上,我一直没怎么说话,拼命想放松自己,但一颗心却怦怦直跳,仿佛不是去机场而是去刑场。越胡思乱想,就越紧张,越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了,一颗心直蹿到嗓子眼,好像要蹦出来了。等到飞机拉起机头直插蓝天时,那血嚯地直蹿头顶,头晕眼花,我赶紧闭上眼睛,尽力平静下来或者“听天由命”,即到天上了,不听天由命怎么办?但想是这么想,那两腿却不听使唤,发起抖来,我看旁边的同事望着我两腿在发笑,便脸红,尴尬极了,可是越不自在,那腿仿佛明白我的心思,越要作对似的,抖得越发厉害了。想用双手按住两腿,使之平静下来也无济于事,只好任由它抖个不停了。从长沙到贵阳,飞了八十余分钟,但在我看来比一个世纪还长。我坐在窗边,因强气流原因,飞机也打起“摆子来”,也像人一样冷得打颤颤,那机翼不停地上下摆动,而且发出“吱吱响”的声音,并伴有石火电光(不时有电焊的火花情状),看得我心惊肉跳“那机翼会断吗?”越如此想越惊恐万状,仿佛想象中的飞行事故真的发生了,小命呜呼哀哉!
不敢再看外面,虽然像大团大团棉絮,或者像大团大团白雪堆起的白云格外好看,形状怪异,似牛似马,似虎似狮,似远山又似盐海,像将军亦像是卫士,仿佛玉皇大帝的行宫就在眼前;不敢再看那机翼,虽然那“电焊”的火花比不上浏阳花炮的五光十色,那也是极好看的。等到飞机平安着地,心是彻底放回肚里,窃喜又一次“死里逃生”了;但耳朵又“聋了”,被八十余分钟的轰鸣噪音闹得是真正的“充耳不闻”,到了地上半天还在嗡嗡的作响,仿佛还在飞行途中。
到了贵阳,企业老板热情得很,用茅台酒招待我们一行。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喝茅台酒,开始甚为兴奋,几十年久闻大名,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现在真正要看到庐山真面目了,能不高兴得手舞足蹈么?但且慢,高兴得太早了。首先那气味难闻,跟馊了似的,酱香型白酒跟清香型的反差太大,守传统的人喝不习惯;再则现实与期望相去甚远,越发大失所望,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国酒茅台也不过如此耳!老板确实热情得很,在六盘水是烤全羊招待。把一只全羊架在那铁杠上烤,是现杀现烤,铁杠下面炭火熊熊,然后把整只羊翻来覆去的烤,直到他们认为烤熟了为止。看到他们用刀在烤羊上割肉,肉还带着血丝,我是无论如何吃不下——仿佛那羊忍着眼泪,忍着锥心的痛任凭食客们左一刀右一刀的割。不知那羊是公羊还是母羊?反正在羊的世界是丧夫或丧妻的。老板见我迟迟不动刀,便代为割了一块,我盯着带血的羊肉亦不敢动筷。“吃吧。反正是你吃它,不是它吃你,怕什么!”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大块朵颐,羊肉伴着啤酒吃得好过瘾啊!但我徒有羡慕的份,完全不敢吃,乡巴佬哪见过这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