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的临安城,有雨。
灵鹫峰下,冷泉溪畔。
自古卧虎藏龙之地,从来焚香品茶人家。
闫百石打开办公桌下的小抽屉,取出一个古拙的小罐子,轻轻地打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老闫暗暗地嗅着这香味,鼻子却不做吸气的动作,因为一旦用力吸,空气流速太快,会伤了这气味儿。
一小撮翠绿的明前龙井被茶勺抬出小罐子,又安静地躺在老闫那结满茶垢的当代仿青花单耳阔口杯中。眼观、手取、鼻嗅,每一个器官都在感受着这一撮明前龙井的翠、嫩和香。一切都显得那么有禅意。
老闫完全处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他的耳朵,正听着不远处的水壶发出的滚水之声。
就在闫百石前方不远处的窗边,赵三儿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一袋雀巢三合一,信手撕开,倒进一次性纸杯中。
赵三儿从容地坐下,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却在桌子下面飞速掐算着:“办公室依照八卦布局,北边坎位属水,水壶就放在那边。闫叔在乾位,离水壶咫尺之遥,我却在巽位,离后排有十步之远。他要泡茶,我要冲咖啡,一旦壶中水沸,必取之不及。得想个法子。”
俗话说开水它不响,响水它没开。二人耳听着水壶中的水声越来越小,离得比较近的闫百石甚至能凭着多年的内力,通过身体附近空气温度的轻微改变感受到水壶里的水已经达到了97.3℃。
“一分钟后,办公室里飘起的不是他咖啡的浓香,就是我龙井的清味。”百石心想。
赵三儿飞快掐算的手指突然停住,脚下生劲,从那把巴西红酸枝雕花交椅上站了起来。右手刚收掐算之势,左手已经运起寸劲端起了一次性纸杯。三步并作两步,行到了艮位,与闫百石形成犄角之势。
那闫百石可不是等闲之辈,也不急着起身,只是在座位上缓缓回头,轻舒猿臂,茶杯往前一递,却是一手后发先至,立马占住先机。
“好一招白猿挂印!”赵三儿心中暗叹,随即又生出不服:“你青云派强在内力,招式只是末学,我只要直取水壶,你只是坐在位置上,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同时,已经右手成抓,一招外家探云手直扑水壶而去。”
“三儿,麻烦给我泡一下茶!”闫百石悠然出声,那现代仿青花单耳阔口杯也循声袭来。赵三儿听出这声音中没有一丝内力,可就是这句没有一点内力的话,让右手已经抓住水壶的他一点动弹不得。
这壶开水,给还是不给,对赵三儿来说是个问题。
选择,有时候比武力让人更难以行动:“不给吧,他是前辈,手头上有个庆典策划项目还指望他带带我呢;给吧,这老头的阔口茶缸子实在太大了,一缸子下去,水壶就见底了。重新烧水要8分钟,怎么能让他的龙井茶香在办公室飘8分钟这么久呢!”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其实也说不上僵持,因为时间刚刚去过了三秒钟而已。但对于这两个高手来说,就这三秒钟,脑中不知已闪过了多少念头,眼中不知已交错了多少杀招。又三秒钟之后,俩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尴尬,因为谁都不愿先收招,谁也不想先做选择。
闫百石皱了皱鼻子,赵三儿挠了挠手背,他们感觉僵持得已经有些久了。
突然听得坤位传来一声怒吼:“住手!”闫赵二人双双愣神,随即都心中暗喜,这一声狮吼正是个绝好的台阶。二人顺势收了招式,定睛一看,门口站的正是人称朝晖两支花的洪旸、洪肠两姐妹。
那大姐洪旸人称“霸王花”,此时横站门前,双手叉腰,一招狮子吼的余威还在;小妹洪肠,人送外号“黑玫瑰”,正拎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霸王花背后。
洪旸见止住了抢水二人的阵势,便收了气息说道:“这壶水是我跟小妹烧了泡面吃的,你们不能用!”虽说收了气息,这霸王花的声音还是洪亮如钟,气势逼人,容不得闫赵二人说一个“不”字。这边厢,那黑玫瑰赶紧从塑料袋中取出两碗老坛酸菜泡面,拆了包装,下了佐料。又轻移莲步,行到水壶前,脸上对二人春风一笑,手上却是一记Finger-Roll,不费吹灰之力就卸了赵三儿手中的水壶。
闫赵二人定在原地,只剩心中空叹:“笑脸如花下手黑,真正一朵黑玫瑰。”
三分钟之后,办公室里升起了馥郁的老坛酸菜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