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说,在构成西方文明基础的日神(理性)与酒神精神中,显然酒神的影响更为深远。酒所喻示的原始冲动与情绪放纵,带来了西方艺术的自由与美。
所以,西方式的香艳是赤裸的肉身之美,是在酒精催化下荷尔蒙与艺术的结合,青春的魅力一览无余,充满了感官的冲击力。
相比于酒香的浓烈奔放,茶香则多了一份低调含蓄与意犹未尽。
如果说酒这种饮料激发了西方式肉体的香艳,那么茶恐怕就是最能代表东方式香艳的饮品了。
无论是《色戒》里王佳芝的情调与暧昧,
还是《金陵十三钗》里墨玉的高傲与风情,
或者是早些年《爱神》里华小姐的华丽与伤感,
不同于西式的袒露,里面的旗袍扣子,都是一颗颗扣到最上面的,或者只是解开那么一点点,充满欲迎还拒,欲说还休的诱惑,让人浮想联翩,看得见却抓不住。
茶香也是如此,她没有酒香那么易于把握、一览无余,她是淡淡的、幽幽的,似有还无、沁人心脾,你觉得自己抓住了,她却还在灯火阑珊处。
究竟是茶影响了东方式的审美,还是东方人的性格选择了茶,我们不得而知。倒是沉浸在酒神光环下的欧洲人,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其中的丝缕联系。
麦克法兰在《绿色黄金》中说:随着英国人饮茶风气的形成,整个国民性格都在改变。英国人由具侵略性、好战、爱吃红肉、喝啤酒的个性,变得比较温和、比较不善变,改变一个国家国饮所带来的影响和冲击,已经在日本和中国这两个大量喝茶的文明中得到解释和印证。
威廉斯在《中国总论》中也觉得:“中国人家居式、安静的生活和习惯要归功于他们持续地饮用茶这种饮料,若他们有啜饮威士忌的习惯,悲惨、贫穷、争吵和疾病就会取代节俭、安静和勤劳。”
从来佳茗似佳人
对于茶与东方式香艳的联想,我们的先人似乎早有觉察。到了大才子苏东坡这里,他用简练的一句话完成了茶与东方美人的联姻,就如同他天才地把西湖和西子撮合到一起一样。
茶将这片土地美的基因深深刻入了我们的骨子里,所以,无论一个东方男孩儿在十几岁二十几岁时多么迷恋碳酸饮料的酷爽与西式审美的热辣,等有一天岁月将他磨砺成了真正的男人,就会毫无疑问地迷恋上茶的清香、旗袍的开叉和曲线。
面对这样的撩拨,东方男性都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要说对这一点的理解之深,那要首推金庸先生了。
还记得《倚天屠龙记》里的小昭吗?相比于赵敏左一个“张无忌”、右一个“张无忌”的叫喊,小昭姑娘的那一声“公子”不知击中了多少中国男人心底的柔软处,那种低眉垂目的轻声呼唤、那种带有一点儿崇拜与仰慕的呢喃,实在比野蛮女友有味道多了。
所以,最懂男人心的金庸大师在小昭即将远赴波斯的桥段里,没有写她泪眼婆娑,也没有写什么暮霭沉沉楚天阔,取而代之的,是小昭一句饱含深情的告白:“让我再给公子斟一回茶吧”。
烹水、取茶、斟注,茶叶在杯盏里浮沉,就像小昭心中无言的隐忍与爱恋,千回百转、千言万语都化作一缕淡淡幽幽的清香,让人忍不住的怜爱。
所以,中国式的香艳大都是芭蕉夜雨、红袖添香,书房里端坐个小昭一样的姑娘,欲近还远,欲说还休,有点温情、有点暧昧,柔声细语道:“让我给公子斟一盏茶吧。”
这般佳人似佳茗的好处,恐怕是喝袋泡茶和奶茶的西方人,怎么也捉摸不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