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巴上的刘翠翠心不在焉的望着外面,这一路上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刘翠翠此时的眼神显得有些空洞与木然,自从她刚刚又下定决心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就仿佛是对陈有才的愧疚,对孩子还未出生就要离世的悲伤,又像是不舍。然而她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发觉,种种复杂的情绪导致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她身旁的莉莉却完全是另一种状态,从她的脸上可以很明显的看出焦急与担心,尤其是当她每每看向刘翠翠的时候,那种焦急与担忧就连附近的几位同事都发现了。带着一种不解和询问的目光看向莉莉,而莉莉也无法向他们解释些什么。她只盼着被她拜托的那个人,能在最后关头带着陈有才及时赶到。
大巴不紧不慢的行驶在公路上,车上的莉莉看见海龙市第二人民医院的牌子出现在视线里,她的内心更加焦急了。
然而她除了祈祷,其它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那个男同事。在1998年,虽然移动电话的出现也有了些时日,但也不是她们这些普通打工者能买得起的,除了祈祷还是祈祷,她没有其它任何途径知道那个同事是否已经带着陈有才在赶来的路上。
莉莉在心里祈祷着,快点来吧,再不来就真的来不及了。突然重心一阵前倾,大巴停了下来,她发现医院已经到了,车厢前后两个门在咯吱声中缓缓打开。
众人排下了车排好队,刘翠翠却借机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莉莉见状也找了个理由离开队伍跟上前面不远处的刘翠翠。
刘翠翠只是缓慢的行走在这医院里,她并没有直接去妇产科,这让跟在后面的莉莉感到奇怪又高兴。奇怪的是刘翠翠她为什么没有直接去妇产科打胎,高兴的是这样还能多争取一些时间,让最有可能阻止这一切的陈有才赶到这里。
而另一边,那个男同事已经找到了陈有才,知道了他老婆要打掉孩子后,陈有才焦急的往医院方向疯狂的赶来。然而老天爷仿佛和他作对一样,这一路上每到一个路口都是红灯。而心急如焚的陈有才也越来越烦躁。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快快快,一定要赶上!终于在第四个红灯下,他忍不住了,他选择闯红灯直接过去,他已经等不及了!因为晚了,孩子就没了。
医院里的刘翠翠终于也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漫步,沿着指示牌往妇产科走去。莉莉跟在她后面只能干着急,她劝不了刘翠翠,只希望能为陈有才多争取一些时间。她走上前去和刘翠翠并排,问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嘛。”刘翠翠顿了顿说到:“不了,已经想好了。”但她脸上的那抹一闪而过苦涩还是被莉莉捕捉到了。莉莉知道刘翠翠其实内心深处是想要这个孩子的,之所以要来打掉,完全是被生活逼的没有办法了。想到这里,她也打心眼里瞧不起陈有才。作为一个男人,没有能力担起这个家,还让一个女人迫不得已的要来打掉自己的孩子。但她表面上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又试着问道:“那你到时候怎么跟陈有才解释。”刘翠翠张开口,愣了一会,又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如何向陈有才解释。莉莉又说到:“他要是因为这个不要你了呢。”刘翠翠立马愤怒回答到:“那他就是混蛋,王八蛋。”莉莉也知道自己问错了话,一时间不再言语。她陪着刘翠翠挂完号,做了B超,医生说现在可以打胎,但再拖几天就不行了,孩子,快三个月了。
陈有才在路上连闯三个红灯,摩托车嗡嗡作响,飞快地向医院驶来。陈有才已经看见医院的大门了。但他并没有感到高兴,因为医院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切都还未知。
莉莉和刘翠翠坐在走廊里,丽丽看见刘翠翠样子很是心疼,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作为一个黄花大闺女,她并不能体会即将要失去肚子里孩子的痛苦。刘翠翠依靠在走廊椅子上一只手摸着肚子,一只手拨弄着衣角,发着呆,等着医生叫她进入手术准备室,换上衣服,躺上手术台,并且夺走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一切是她自愿的,又非她自愿的。
医院的门口,陈有才已经跑了进来,他一头闷着往妇产科狂奔而去。一路上惊住了不少病人,好在没有被人拦住,任由他冲了过去。
当陈有才气喘吁吁跑到妇产科的时候,他立马就看了一只脚踏进手术准备室门里的刘翠翠。尽管他有很多疑问要问刘翠翠,比如为什么要打掉孩子,为什么不告诉他等等。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先阻止刘翠翠,于是他用尽他所有的力气喊到:“翠翠。”他知道刘翠翠会停下来的,刘翠翠既然选择背着他,就一定是怕他在的时候她再也没有勇气去做这件事情。
陈有才此刻很累很累,累到快虚脱,他从医院大门口下车就一直跑,一刻也不停的跑,才终于赶上,但他并不难过,他此时只感到庆幸。另一边的莉莉也感到庆幸,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心里想:终于赶上了。刘翠翠听到那一声喊,一只脚跨在门口停了下来。听到陈有才的声音,她的眼泪仿佛不要钱一样的一直往下流,也许是她也期盼着陈有才能赶过来阻止她,也许是她知道孩子是打不掉了,也知道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难熬了。总之,这泪水有保住自己骨肉的喜悦,也有对未来的担忧与恐惧。
陈有才看见回过头痛哭的刘翠翠,他也红了眼眶。三两步跑到刘翠翠面前抱着她,就这样抱着她,什么质问的话也不说,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哭着。刘翠翠的眼里泪里包含太多的情绪,陈有才的泪水里只有对刘翠翠的心疼与担忧。在他看见刘翠翠哭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再也没有了对这件事的气愤,只有心疼。他再傻,也知道刘翠翠是经过多么煎熬的思想斗争才做了这个迫不得已的决定。
另一旁的莉莉,眼见孩子得保,揪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一个人默默的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