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时候,路两旁的曲柳长出细碎的黄绿嫩芽缭绕在曾经干枯的枝头,弥散在灰色的楼宇中间。像一圈圈飘渺的烟雾,尤其在路灯下面更添了几许神秘。
我喜欢站在路的尽头,一眼望过去。看那轻绕枝头柳含烟的惊喜。
这是我每天上下班要走的第一段路,春来曲柳含烟,一丝丝沁入心田的美好。
这一段路上,还有一所学校,学校的门口有两排白杨,挺拔成骄傲的姿态,在阳光和微风里哗啦啦地明亮着。白杨树下有几个木制长椅,常常有年轻的学生,带着耳机看着手机坐在长椅上等人,漫不经心地消磨着时光。也有走累了的老人坐下休息,头发花白面容平静,淡淡地交流着柴米油盐儿孙琐事。偶有蹒跚学步的孩童,踉踉跄跄地追逐透过杨树叶子投在地上的斑驳光影。
走过这段路便是十字路口。每次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思考,看来来往往的车辆人流,携带了多少的是是非非人情冷暖,各自穿梭在自己的人生里,有疲惫也有欢喜,把辛酸藏在黑夜里,在每一个清晨奔赴新的一天。
想起小时候村子里的一个女孩儿,我们每天读书的时候,她每天放羊。一年到头穿同一件衣服,梳同一个发型。永远是一幅面带微笑的表情,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特别想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大概是没有任何欲望吧,所以永远微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也许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有了欲望有了烦恼吧!也许依然无知无畏地活着,始终微笑始终简单。
在喧闹的十字路口,总感觉自己是那么微不足道的渺小。世界那么大,生活那么长,我只不过是一粒尘埃。
路口转弯进入下一段路。这一段路依然杨柳依依。繁华,热闹,却杀机四伏。
日常是平淡的,各种小生意四平八稳,卖水果的卖菜的,偶有城管与小贩的纠缠冲突也是小打小闹没什么大场面。
我所说的大场面却是惊心动魄的。几年前的一个午后,我一转弯就看到自行车三轮车摩托车小汽车一路歪歪斜斜洒过去,大概有三百米,最终一辆黑色轿车撞到桥头简易房上。场面很是混乱,吓我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自己出门晚,据说这辆横冲直撞的黑色轿车是刹不住车了。这一撞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变的不平静,匆匆离开,脆弱的我不愿细想不敢深究。
人生如戏,有时候这段路便成了舞台。前几天我走路上班,刚转过路口就开始出现拥堵,按理说一大早不该堵车的,可,就是堵了,寸步难行。还好,我是步行。悠哉悠哉人行道上,畅通无阻。
原来前方正在上演原配小三互撕的戏码。我到场的时候两个女子已经较量过第一回合,男主在调解。一辆宝马停在路中间,小三坐在车里,旁边坐着她的孩子,车们锁了。原配披头散发,两眼淤青,嘴角有血,站在车的前面不让车走,一幅誓死如归的凛然。
男人低三下四地跟老婆通融,说先让车离开再商量。原配的手机被男人拿去了,打不了电话给家人也打不了电话报警,就那么僵持着。小三时不时地探出头来骂几句,污言秽语不可描述。围观的路人唏嘘不矣,怎奈人家家事也无从劝起, 只能小声声讨一下小三太嚣张,同情原配可怜。
撕打,僵持!不忍再看,转身离去。对错,是非,谁又能说的清楚?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孩子的面,最无辜最受伤的又是谁?
说说桥头吧,烟火味浓浓的桥。之前我走过的这条运粮河没什么水,河里垃圾倒是不少,南水北调之后,小城打造水系工程,于是运粮河也水波荡漾起来。站在桥上远远望去,河水幽绿,河面一层濛濛雾气,恍惚见也颇有几分江南的味道。桥的两边有很多小贩,卖菜的,卖花的,卖玩具的,今天你来明天我走倒是不固定。
最稳固的生意,是一个剃头的,一个卖鱼的,还有几个算卦的。
各种美发店盛行的今天,这个剃头摊子显的弥足珍贵。一个煤气罐一个脸盆,简简单单一个剃头摊子。剃头的师傅当然是老人,一个精瘦的老人,慢条斯理的样子,生意倒是不错,不管是我上班还是下班经过,他都在忙碌。一刀一刀,溜光锃亮的脑袋被他打造出来,倒是个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卖鱼的是个老妇人,干瘪瘦削,满脸皱纹,刀削斧刻一般。蜷缩在路边,面前摆着小鱼小虾,我偶有光顾,她会很耐心地帮我挑鱼。她每天都在,风雨无阻。
至于那几个桥头算卦的老人,感觉有点笑看人生的味道,他们通常天气好的时候出现,眯着眼睛坐在阳光里,扯着闲天,看来来往往的路人。
再往前走过两个路口便到单位了,无非就是熙熙攘攘,匆匆忙忙,忙忙碌碌。
我每天来来回回走这三公里的路,三公里的烟火红尘。有月朗风清的恬淡安适也有波涛汹涌的跌宕起伏,有看不完四季风光,也有说不尽的世态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