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灭李·下》

此刻，接到飞鸽传信的冷风已经在去往阳谷的路上。夜半时分，阳谷城门大开，刘悟亲自出门迎接冷将军。

刘悟杀掉两位信使以及李师道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后，冷风下达动员令：“出发后，所有将士一律口衔枚，军马缚口，喧哗者杀无赦。攻下郓州城，每人赏钱一百缗；活捉李师道，重赏黄金百两！”

士卒饱食一顿，听到鼓声三响后，全体将士携带兵器出发。半路上，遇见一行赶路人，冷风命令士兵将他们扣留下来，以防消息走漏。军队一路行进，沿途没有人知道。

距郓州不到三里，天还未亮，官军和刘悟的兵马原地休息。等到城上巡逻的木梆声停止后，刘悟派十五人先抵达城下，为首之人大声地说：“刘都头奉节度使手令入城。”

守门人打开城门说道：“稍安勿躁，我先派人禀告节度使。”

这时，十五个人突然动手，杀掉守门人，打开城门，两路大军随后赶到。

城中守军听到动静，慌作一团，等到刘悟入城时，士卒已攻入内城，只有李师道所住的牙城还在抵抗。

刘悟下令用大斧劈开城门，将士们蜂拥而入。

牙城内，刘自温率领五百亲兵射箭阻挡，箭如雨下，此刻离节度使府不到一百步距离，士兵们却不能前进一步。

眼见将士们止步不前，纷纷倒下，冷将军拔出宝剑，冲上前去，晨光中，剑身上的“赤心报国”四个字烨烨生辉。

刘自温见了，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箭头直指冷风。

冷将军挥剑左拦右挡，飞箭纷纷向左右两边掉下。忽然，一支白羽箭侧面飞来，极快，冷将军不提防，箭头正中两眉间。

这时，屋檐上传来一声长啸，声音忽高忽低，忽急忽缓。啸叫声过后，跳下一黑衣人，拍着手走过来：“好！好！好！冷风，不，冷将军，别来无恙。那天你赢了我，又能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死在我手里？”

“你……”冷将军倒在地上，剑也掉在一边。

黑衣人拾起宝剑，大笑道：“你不记得我，应该还记得我这一身行头；你不记得我这一身行头，也应该记得刚才我说的话。四年了，四年了，哈哈哈，这剑又落到我手中，又落到我手中了。今生不能与你再比试，黄泉路上我等着你！”说完，自刎而死。

众亲兵见了，大愕，纷纷弃弓投降。

此刻，冷风面色苍白，不停地出汗，四肢发冷……

“不好，箭有毒。”云霄叫道。

说完，云霄拔出箭头，用手挤压伤口，再用嘴吸，吸一口，吐一口，将毒液吸出，然后用火烧伤口，再用清水清洗……

此刻，刘悟已率领将士闯入节度使府，迎面撞见刘从谏，两人相拥，喜出望外。刘从谏带众士卒逐屋逐屋搜寻，却不见李师道人影。

这时，刘自温“扑通”一声跪在刘悟面前，求饶道：“我知道李师道父子藏在何处，但求饶我一命！”

刘自温带人来到李师道住处，推开门，一股薰香迎面而来。室内很暖和，卧室北面悬挂着帘幕，将外面的寒气挡住；一个铜制的暖炉靠床挨着，燃香正热。移走床榻上厚厚的丝绒毯子，揭开床上靠墙的二块长木板，露出一个暗洞，暗洞深入地下，狭小的空间藏着李师道父子三人。

三人被押到节度使府门外的一块空地上，刘悟派人对李师道说道：“"你一反再反，刘都头奉天子密诏讨伐你，现如今，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圣上？”

李师道战战兢兢，还想着求饶。身边的儿子李弘方仰面叫道：“事已至此，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随后，父子三人都被斩首。

刘悟命令左右都虞侯到街道上巡查，禁止将士焚杀掠夺，到下午，城内安定下来。

刘悟将百姓聚集在鞠毬场内，亲自前去安抚，并下令处斩八名叛将。文武将吏亲眼看见叛乱者被杀，又怕又喜。随后，刘悟将李公度从牢狱中放出。

刘悟将李师道父子三人的首级送到魏博军田弘正的大营，后来又搜到李师道的妻子魏氏，以及侍妾蒲氏、袁氏，三人被押到营帐前审讯。

来到帐前，三人立即跪地求饶，个个是眉目含泪，楚楚动人。魏氏颇有几分姿色，伶牙俐齿，很会打动人，加之蒲氏、袁氏也是美人胚子，此情此景一下子击中刘悟的软肋。这个倒戈逞强的假英雄心一软，不忍心杀掉，就叫妻子李氏领她们出去，好生安抚。

刘悟是前平卢节度使刘正臣的孙子，刘正臣为国殉难，叔父刘全谅当了宣武节度使，便任命刘悟为牙将。

后来，刘悟因罪出逃，辗转奔波，又回到平卢。李师道的兄长李师古见刘悟相貌不凡，对左右说道：“此人将来一定富贵，但恐怕会败坏我李家。”

为了安抚刘悟，李师古将堂妹嫁给了他，并让刘悟统领后军。不出李师古所料，刘悟最终还是倒戈兵变了。

因为朝廷曾经承诺，只要有人杀了李师道，并率众来降，就封他与李师道同样的官爵，刘悟得意忘形，俨然自己就是淄青节度使，随意任命文武官员，更换州县长官。

三天后，魏博行营派人来祝贺。刘悟大摆酒宴，款待来使，席间又命壮士格斗来助兴。刘悟起身离座，呐喊助威，并向来使夸耀自己勇猛。来使当面奉承，引得刘悟心花怒放，连喝了好几大杯。

其实，使者并非是来祝贺，而是受了田弘正的密令，前来侦察刘悟一举一动的。

田弘正得了李师道父子的首级，确认无误后，立刻张榜报捷，派人送往京师。

宪宗大喜，任命户部侍郎杨于陵为淄青宣抚使，将原来的十二州分为三道，郓、曹、濮为一道；淄、青、齐、登、莱为一道；兖、海、沂、密为一道。

自从李正己占据淄青，历经李纳、李师古、李师道四任，共计五十四年，淄青名为朝廷领地，实际上是李家独霸一方，不但是自己任免官吏，还不向朝廷交纳税赋，就连淮西、成德各军也和淄青相似。经宪宗一一平定后，河南、河北三十多个州才重新遵守朝廷约束，不再专横跋扈。

宪宗惩前毖后，想改任刘悟到其他藩镇，又担心刘悟不肯答应，重起纷争，于是密令田弘正监视。

田弘正表面上和刘悟修好，暗中却派人打探，等到使者回报，田弘正冷笑道：“匹夫之勇，有什么作为？如果命他改任，他哪有胆量违抗，必走无疑。”当晚密奏宪宗。

宪宗下定决心，改任刘悟为义成节度使，并派田弘正带兵进入郓城，强制交接。

刘悟正纵情酒色，忽然接到改任诏书，大吃一惊，又听说田弘正正带兵前来，顾不上酒醉，连忙整理行装，带着家眷，乘着夜色，怅然离去。

天亮后，田弘正进入郓城，除去刘悟制定的苛刻禁令，百姓从此安居乐业。

田弘正搜查李师道的文书，上面有刺杀宰相武元衡案件的奖赏记录，田弘正按名单搜捕，将十五人全部抓获，与刺客赵望唯一起押往京城，审讯后全部处斩。

后来，田弘正被宪宗加封为检校司徒，兼同平章事。

宪宗本想封赏冷风，因为中箭受重伤，冷风主动向宪宗请辞回乡，获准。宪宗念念不忘冷风功勋，在潇湘著名的公共景点张账冷风图画，以示表彰。

宪宗封步云霄为淄、青行营供军使。

对那些怯战、临阵脱逃的将领，宪宗则命人垂狐尾于面首，以示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