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对刘敏的花店做过很多幻想。比如自己有一天成了老板，刘敏是老板娘。或者自己只是一个小工，只负责进货和送花。再或者是自己成名以后会成这里的神秘嘉宾。所有好的，浪漫的，平淡的，他都想过，但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自来把这里关掉。

中午许晴晴打电话让他过来帮忙关店。他一直觉得店如果还在的话，刘敏就还有一丝回来的希望，现在连最后那一丝希望也没有了。惴惴不安的吃完午饭，他赶到花店，许晴晴正在里面收拾东西。

“我该干点啥。”

“把死了的收拾一下扔出去。”

鲜花保质期通常是半个月，那还是在经常换水的情况下。距离刘敏出走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冰柜里的玫瑰到还算好，摆在外面的百合，康乃馨都蔫着脑袋，泛黄发黑。周凡从花筒里成把的把花抽出来扔进垃圾袋，不一会，花店里曾经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只剩下空荡荡的花筒。而相比较鲜花，绿植反而更麻烦。因为很难判断它死透了没有，比如绿萝，叶子边缘发黄软软的搭在泥巴上，但中心还是绿的，感觉浇点水晒晒太阳还能活过来。还有幸福树，只要根没烂透，减掉枯枝败叶隔年还能新生。发财树就更好活了，只要插进土里定时浇水就会长叶。他挑选了半天也只扔出去几盆死的不能再死的罗汉竹。在这一点上许晴晴就果断许多，很多明显只是有点缺水的绿植就直接被她扫地出门。

周凡想起刘敏说过的一句话，她说：花店就跟婚后的生活一样。他一直都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忙活了两个小时店里就剩下了一些完好无损的绿植还有玫瑰。许晴晴把落满灰的花瓶一字排开，从冰柜里取出玫瑰一把把插进去，玫瑰还有四十多支，红白粉各色俱全。

“要不，待会进来人，你送男的，我送女的？”

“别人当真了怎么办。”

许晴晴挑眉一笑从手里的红玫瑰摘下一片花瓣，然后又摘掉一片，直到最后就剩下花头被她扔进垃圾袋。周凡坐在自己以前常坐的那个塑料板凳上，面前手执玫瑰的漂亮女人让他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许晴晴今天穿了双中跟短靴，下身灰色打底裤裙，上身红色紧身毛衣，看起来颇有气势。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一抬眼就会看到毛衣凸出来的那一块，于是他只好低下头去看腿。而同款的打底裙裤又让他想起了胡莉莉。

他开始在脑海里比较这两个女人有什么不同之处。胡莉莉要矮一点，不过她也有一米七出头。许晴晴的头发要长一些，齐腰，胡莉莉再留个五年应该也能到这个长度。许晴晴的脸很干净，胡莉莉有颗美人痣。他比较了很多地方，总的来说，胡莉莉是活泼型的，许晴晴比较沉静，虽说偶尔也会扔个东西什么的，但应该不会出手打人。

“你以前是不是说喜欢比你大的？”

“啊？”周凡回过神发现自己正被俯视着。“是啊。”

“大多少岁你能接受。”

“大概…..”他耸耸肩把脸转向一旁。盘算了下，十年太长，所以取了个中间值。“五岁吧。”

“那我是在范围内还是范围外呢。”

许晴晴正好比他大五岁。

“当然是在范围内。”

他弯起嘴角把语气搞得戏谑，心想在过去自己肯定会被这话搞到脸红心跳。

“是吗？”

说着许晴晴把脸凑到他跟前再问了一遍。

“你确定？”

“怎么，你对我有兴趣了？”

周凡保持住微笑，用问题回答问题。

“你再大个五六岁我考虑考虑。”

话说完许晴晴没有把距离拉开的意思，她伸手按着眼角把那里的鱼尾纹展现出来。

“要是我跟了你，五年以后你三十二岁，我三十七，再怎么保养我也成皮松肉垮的黄脸婆了，那时候你正是好年纪，你能保证还会对我们有兴趣？”

我们指的是谁？这个疑问在周凡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想那大概只是个口误，不该在一个词上纠结。更何况还有更麻烦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能或者不能。该选哪个他也明白。麻烦的是他知道许晴晴根本不会信。就好像十年前你跟一个女孩说以后要带她周游世界她能幸福的滴出蜜来。十年后同样的话跟一个女人说就会被当成笑话，虽然这是个甜蜜的笑话。

“你要这么问的话…..”

周凡躲开那双眼睛，站起身踱步到窗边，开动那编出过很多故事的脑筋。

“你看，男人们总是怀念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事物，他们活在过去的记忆里，如果可能，他们甚至想带着今天的成就回到过去，但那终究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们喜欢所有以前错过的东西，豪车，昂贵的电子产品，大房子，年轻的女人。补偿过去的同时，也会让他们自己觉得回到了过去。我也是男人，我不会用你我都不信的东西去彰显自己是一个不一样的男人。社会是会变的，人是会变的，生活也是会变的。有些东西我只能尽力去维护它保持原样，但我不能保证它不会变。”

说完这番长篇大论他有点后悔，也许简单的说能，然后随便打个哈哈的效果也比这番话好。而此时许晴晴的视线一直定在他身上，直到他说完才露出一丝微笑。

“不愧的是写小说的哈，不过有一点我得补充一下。”

许晴晴无奈的看向那一排玫瑰，垂下双肩，强大气场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回到过去这一点，女人又何尝不是呢。”

大概在刘敏消失的二十天里，过去的熟客都认定这里已经关张。之后的两个小时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来。他们只好把玫瑰和绿植都送给了隔壁的餐馆。

最后，在关上店门准备道别的那一刻，许晴晴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她什么也没说，但周凡还是猜的到那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