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我刚上小学。暑假和妈妈、外婆一起到县城的舅舅那里玩了一段时间。对于一直待在农村幼小的我来说,城里的一切都那么新鲜,高大的楼房、宽阔的马路、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无不对我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有一天,舅舅带着我们去逛街,逛百货公司。在百货公司的橱窗里,一辆军绿色的解放卡车模型玩具深深的吸引了我。那个年代,路上车不多,除了公共汽车,解放卡车算是最常见的车型了。当时多少男孩的梦想是长大了能开上这样一辆车子啊。当时我满怀期待大人为我买下这辆模型,可是在那个一月也难吃上一顿猪肉的年代,要掏出十多块钱去买这样一个“玩具”,是极没有希望的。结果可想而知,最终我们没有买下这个解放卡车模型。
之后很长的岁月,我没能再去县城玩耍,这件事也渐渐淡忘,但是儿时的遗憾真的会遗忘吗?三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向女儿感叹她的玩具如此之多,我当年却异常匮乏的时候,这个汽车模型的往事又会浮现眼前,当年依依离开百货公司难舍落寞的心情依然可感。三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在网上看到有解放卡车模型售卖,会像一个孩童一样,买来把玩,不仅如此,其他的汽车模型也让我有着收藏的冲动。我想这跟儿时的遗憾是有一定的关系的吧。
儿时的遗憾究竟会不会影响一生?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想到年初发生在我和女儿身上的一件不愉快的事。而这件事,让我追悔,却无法弥补。
那天玥玥说想去新华书店买书,对于书籍,我们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在新华书店,我们通常都让女儿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图书,绘本故事、手工、涂画、贴贴书都行。玥玥选得很认真,确定了一本涂画书和一本贴贴书。就在我们准备去付账回家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一本玩装扮游戏的书,一定要换买它。我一看这书,也就三四页的样子,价格却比较贵。以我成年人的视角看来,实在是不值得,而且之前商定并不是来买“玩具”的,我没有多想,就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
玥玥委屈地流下了眼泪,继而嚎啕大哭。我当时却愚蠢的认为她是要以哭的手段来达成买这“无用之书”的目的,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严词批评她。她愤愤地怒视我,我狠狠的瞪视她,我们就好像是势不两立的仇敌。她看我不可动摇最后索性连涂画书和贴贴书也赌气不买了,一家人郁郁闷闷的回家。
路上,妻子数落我的不对,“不就是一本书嘛!讲原则也没有必要这么死脑筋吧!也不想想你自己小时候没买成汽车模型,遗憾了这么多年,这样对她的影响会多大?”此时,我如梦方醒,是啊!这对她的伤害会多大啊!
几个月过去了,我问女儿是否记得没有给她买“玩”的书的事情,她摇摇头说不记得。我是该庆幸她已忘却,可能不会影响到她之后的成长呢,还是应该感到难过,就像鲁迅在《风筝》里说的“全然忘却,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可言呢?无怨的恕,说谎罢了。我还能希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着。”
说不定许多年以后,她也还会忆起,当年爸爸是如何给她的童年留下如此遗憾的记忆。所以,我只能时时告诫自己,给孩子力所能及的关爱,多学习,了解儿童的心理,尽量不要给她的童年留下不好的回忆,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