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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转变

凌晨两点是我的荷尔蒙达到顶峰的时刻，悄无声息地走到大厅将姐姐的手机从充电器口里拔出，为避免拔出的瞬间会有一声提醒音，我会捂住手机的双耳。“叮咚”，尽管我如此小心，它还是发出了声音。我屏住呼吸左右张望，好在没人听到。

一步两步，我踮着脚往门走去，开门的瞬间门把手发出一声“吱呀”，我捂着自己的耳朵，假装没人能听到。

“谁？”老爸大喊了一声。

“是我，我起来上个厕所。”我轻声回道。

“上厕所开外面的门干嘛？”

“有只猫，我要把它赶走。”

我说完后，老爸没有再说什么。平日里这种声响定会把姐姐吵醒，不过今天倒没有，我不去对姐姐是否听到加以思索片刻，不该，也不应。我要为我的生命负责，我生命的一半是为游戏而生的。

我走出门外，屋外冷透了，裸露在衣服之外的器官一瞬之间都似结了冰。马路上平躺着三只小狗，我同风说：“别吹了。”寒风与空气摩擦的声音盖过了我的脚步声。一步，两步，我走得很小心，世界都几乎听不到我的行进声。

翻过一堵墙，坐在石阶上，手机自动连接上不知谁人家的网络的瞬间，天地是否结冰，手脚是否冰寒，全与我无关。

下载游戏需要二十三分钟外加三十六秒，在等待的片刻耳边总会传来山上发出的呜呜声，像小孩哭啼又似奇怪物语，“马上就能玩游戏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心中的座右铭一旦响起，一座名为信念的山便会在地里扎根，信念会升起燃燃熊火，足以抵挡胆怯与寒冬的侵袭。

以我对姐姐的了解，她会在八点左右醒来，我只要在六点钟回去，把游戏卸载，然后充两小时的电，便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好不快活。

又是一日凌晨，我再次重复这样的操作，我翻过那堵墙，坐在石阶上，打开手机的片刻把我亚麻都给呆住了，这个游戏居然在主页面，包括姐姐的手机背景都变成与此游戏相关的页面。

“是天地轮转，还是姐姐忘了自我？”

“是倒反天罡，还是阿弥陀佛？”

我在问，却无人应答，那我只好开始享受这一切了。嘿嘿！

于是，时间从指缝间溜走，从游戏人生中通达它的终点。太阳即将升起，它是我一日的偷玩手机时间的结束语。

我抱着亢奋又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姐姐竟然坐在客厅里。

“阿弟，这部手机就送给你啦。”姐姐柔情似水般望着我说道，她从未这样子过。

我站在原地，用余光扫射了一下姐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的双眸不由得自动眨了起来，手脚也变得拘泥，有种我不是我的错觉。

“阿弟，这部手机姐姐就送给你啦，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以后不要再去河里游泳了。”

听罢，我连忙将手机递还给姐姐。我生命的一半是为游泳而生的，村里的游泳比赛在十五天后即将开启，第一我势在必行。我就是要赢过他们中的任意一个，哪怕现在我只是一个在浅水区用手撑着水底，用脚拍打出浪花的游泳初学者。

六月十五是比赛的日子，在这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尤为重要。

“你别跟着我行不行？”

我一出门，姐姐就在后面尾随着我，我心里产生一个疑惑:她不是我姐姐，她是我游泳比赛的竞争对手找来一个形似我姐姐的然后化妆成她的模样，以此来拖我后腿，是的，一定是了，姐姐怎么会戴着一个红绳圈，上面挂着一颗玻璃珠子，我不记得姐姐有这种饰物啊。

村里的路错综复杂，我在一个山坳里跟姐姐盘旋了好几个回合，终于把她甩掉。我不敢去河里游泳，姐姐知道河里我所有能去的地方。我听阿爸说过在小泽山那里有个泉水池，不过那里有蛇，可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第一我势在必行。”心里传来声响，盖过所有畏惧。

我还是没能去游泳，带着红绳的姐姐整日守着我，直到比赛，我也没能出得了门，晚上也是如此。

2.嫌隙

姐姐你去死吧！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深藏在心里的想法成了真，并且是因为我。

夜深人静的夜晚，这次我没有偷偷摸摸，自顾自地起身坐在了家门口的台阶上，感受着久违的寒风，就是这种感觉啊，拿出手机下载了那熟悉的游戏，哇，今夜格外的冷，一行泪水莫名流下了面庞，随手擦去脸上的凉意，狠狠用鼻子吸了一下，生怕有什么流出来。

这次下载很快，熟悉的界面拉回了我的思绪，自那时起，我的脑子总是会胡思乱想，为此，我只能把我自己深深地埋藏在生活里，让工作塞满我的脑子，可一旦空下来，我的脑子还是会往那里跑去，啊，我亲爱的姐姐，你回来，姐姐，再爱我一次吧。

游戏开始，我集中注意，以不再灵动的手速疯狂操作，一杀，二杀，三杀，这些都没有，我被打死了一次又一次，彩色的屏幕闪着红光，继而变作灰色，一次又一次，我没有在意，一局接着一局，被屠杀，被戏虐，一次次枪响，一颗颗雷爆，我的脸庞被耀得五光十色，脑中却没有这些紧张刺激的场景，那枪里打出的是石子，那手中掷出的是砖头，姐姐，你个坏蛋，为什么要阻止我参加比赛，那一粒粒，一块块都向着姐姐砸去，砸得她头破血流。

而这些并不是我的幻想。那是比赛结束的第二天，成绩出来了，那第一名的成绩也就那样，可我心头是万般火恼，我可以赢他，我才是第一。愤愤然就要回家找姐姐算账，姐姐站在门口，脸上露出微笑，自她开始阻止我游泳就一直这个表情，看着和煦如风，可我气不打一处来。

“砸死你个臭娘们。”

我抄起路边的砖头就砸了上去，不偏不倚，正中脑袋。看着姐姐倒下的身影，我心里也是害怕，赶忙大叫。爸爸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抱着姐姐上医院去了，我没去，后来妈妈也去了，等了很久都没人回来，太阳开始下山，火红红一片染却天际，就像姐姐的额头一般。

很晚了，天黑得彻底，我好饿，他们还是没有回来。我坐在台阶，心里惶恐，大家都不要我了吗，是姐姐的错啊，是她不让我去游泳，都是她活该，你们不能不要我啊。

爸爸回来了，一脸沧桑，看着我露出了一脸无奈，他没有说话，将我狠狠地关在屋子里就走了，我好饿。

第二天，我跟着爸爸到了医院，姐姐躺在床上，她已经醒了，笑眯眯地看着我，就和那日一样。

“对不起，姐姐。”

“你不要怪姐姐才好。”

自那日起，虽然我们看着和睦，可我总是放不下，我工作了，可并不理想，都怪她阻止了我的游泳梦。我被老板训斥了，我被客户刁难了，眼下这脚踏车也为难我，看着扎着钉子的车胎彻底歇菜，我沮丧不已，推也是没法推了，提起那坏了的车轱辘就找起了修车店，都怪她，都怪姐姐。

可我后悔了，没多久，姐姐倒下了，那时缝合的十多针还是太少，没有彻底将病痛杀死，他们暗暗埋伏，偷偷强大自己，终于在姐姐撑不住的时候给予了致命一击。姐姐啊，我虽然恨你阻止我游泳，可我又很喜欢你。你怎么就这样，这样子走了呢。

姐姐留下了遗书，唯一一封，留给我的遗书，“阿弟，姐姐我走了，这不关你的事，是姐姐大意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想我了就玩玩游戏吧。”

那时，我彻底地将游戏卸载了，姐姐曾经很反对我玩游戏，我要好好听姐姐的话，这才想起了姐姐的异常，是啊，她从不支持我玩游戏啊，游戏和游泳，姐姐让给我选择了前者，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的快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开始努力工作，将自己全身心埋在了里面，一不这样，那染血的砖头就会在我脑袋里砸来砸去，我没法原谅自己的过错，忙碌的工作装满了我的生活，可是姐姐，我还是想你了。

我拿着手机在寒夜里游戏，可我无心游戏，就这样躺了下来，看着天上的星星，都说人死了就会成为天上的星星继续看着自己的家人，姐姐，你是否在看着我呢？

3.原初

姐姐走后一年，妈妈和爸爸带着我到庙里烧香，对于这些牛鬼蛇神，我一直是嗤之以鼻，可自从姐姐走后，我希望神能让她投个好胎，不要再给她一个这样的弟弟，来到佛前，我举着香紧紧闭着眼睛，想要和佛交流，可我跪了很久，直到妈妈叫我，我都没有看到或是听到佛祖的指示。

离开的时候，一个卖红绳的老婆婆拉住了我，她给了我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一个玻璃珠子，把它拿在手里，我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姐姐手上戴着的就这这样一个啊，记得玻璃珠里刻着两个字，翻开一看，果真是一样的，轮回二字深深印入了我的脑海。

不顾众人反应，我癫狂地抓着老婆婆的肩膀，我好似很用力，她好似很难受。当爸妈拉开我的时候，她笑着跟我说这就是轮回。

我拿着珠子回家，却怎么也找不到姐姐那颗了。

第二日，我一早就往庙宇这边走来。梦里我已知晓了一切，姐姐的突变并不是换了一个人假扮，而是换了一个她，换了一个不知多少年后的她，在她的世界里，她没死，死的而是我，在参加游泳比赛的前一天，我因为练习过度而溺水身亡，姐姐在这庙外获得了一次穿越时空的机会。

姐姐救了我，我也要救她，可我始终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这刻有轮回的珠子只能存在一颗。

早上雾气很重，我迈着大步前进，不知走到哪了，突然一片清明，雾气在这一刻仿佛见了什么，一下子全散了干净，熟悉的建筑惊呆了我，是啊，走了半天我还在家门口。

“阿弟，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我不由裂开嘴角，喉咙已经干涩，大量的喜悦从心底涌出，往头顶窜去，纷纷堵在了喉咙。姐姐，我不会再拿砖头砸你了，这样你就不会死了。

命运好似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一向身体健康的姐姐突发心脏病而住进了医院，最终仍没有逃脱死神的召唤。

不，姐姐，你给我回来！

我拿着珠子穿越迷雾一次又一次，看着姐姐的倒下一次又一次，就在姐姐因一个水果冻噎住窒息的时候，我彻底疯狂了，多少次了，多少次了，车祸，落水，脑梗，就是我脑中的病理词汇翻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像个疯子，没日没夜的守在姐姐身旁，我像个神经病，隔三差五拉着姐姐做体检。我疯了。

我找到了卖红绳的婆婆，她跟我说，这世上只有一颗这样的珠子，轮回承载了我二人的命运，姐姐用了相当的觉悟换回了我的性命，她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这次回去，我跟姐姐说了很多心里话，什么也不知道的她只当我又想玩游戏了，她把手机给了我，我这次玩得很开心很痛快。

后天就是游泳比赛了，我在姐姐诧异的表情中将红绳送给了她，啊，今夜好冷，这水更冷，我静静地躺入河中，我已感觉不到寒冷，我走了，我带着姐姐一次次倒下的记忆沉入河中。

姐姐，我不配做你弟弟，你不要再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