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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例行的电话还没打,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在电话里母亲带着哭腔委屈的控诉了父亲的“罪行”。
原来老两口又因为一点小事拌起了嘴,父亲不小心撞了母亲一下,母亲理所当然的认为父亲是故意的,觉得特别的委屈,马上当着父亲的面就把他给结结实实的投诉了。听完母亲的控诉,我马上摆出家长的架势,把父亲教育了一番。估计是因为母亲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说什么父亲都应着好,语调颇有些郁闷和不服气。当然,最后的结局又是母亲赢了,在我遥远的监督下父亲有些不情不愿的给母亲道了歉。
挂了电话后,我有点哭笑不得,老小老小,刚到耳顺之年的父母这就成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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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父母亲把吵架当成了家常便饭。
两人吵架的理由有时候非常的无厘头,比如先切菜还是先切肉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吵得风生水起。母亲的脾气不好,有些骄横,每次吵架都是不依不饶的,不吵到父亲认输是不会罢休的。父亲大部分时候都会举白旗投降,也有少数时候据不让步,这种情况下的结局非常不美好,母亲会摔门而去,直接回娘家了,剩下我们父女俩大眼瞪小眼。父亲不太会做饭,母亲不在的时候,我们的食物就是白饭,父亲一碗酱油捞饭,我一碗白糖捞饭。一咸一甜的日子通常不会超过一天,最多一天半父亲就会骑上自行车,去外婆家给母亲赔礼道歉,再把母亲接回家。回家的时候,母亲在父亲自行车后座上像个凯旋的将军一样,神采飞扬,笑意满面的。
小的时候,很难理解父母这种吵吵闹闹的感情,总想着赶紧离开家,离开这个一刻都不得安宁的是非之地,所以高中时我选择了住校,之后又选择到离家千里之外的城市上大学。必须待在家里的小学、初中,我把大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学习,因为只要我在学习,父母亲吵架就会放低音量。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我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父母,更加没能真正理解他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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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出生后,有段时间没有人帮忙带,便请母亲帮忙来带一段时间。
没有出过远门的母亲第一次在没有父亲的陪伴下,先坐动车,再坐高铁来到了我现在的城市。
接到母亲,母亲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赶紧打个电话给你爸,让他看不起我,看,我这不是自己来了吗?看样子,出门前老两口又拌上嘴了。看着母亲自豪的模样,我笑了,赶紧给父亲打电话,父亲接起电话没等我开声就来了句,时间掐得还蛮好的,你妈到了就行。跟父亲没聊两句,母亲就抢过手机,冲着里面喊,早到了,还说我不能自己来,看,没了你,还不是一样好好的。
我想父亲这时肯定是一边摇头一边笑着。
母亲比父亲大了大半岁,可在他们不吵架的时候,总是觉得父亲似乎至少比母亲年长五岁。就像这通电话,不明就里的人可能会认为父亲年长母亲十来岁呢。
在南方这个城市里,母亲各种的不习惯。
她经常跟我说,每天早上你出门的时候,我就盼着你回来了,宝宝不会讲话,一天到晚待着挺无聊的。我让母亲给父亲多打打电话,母亲说早打了啊,讲电话没什么意思。吵架才有意思吗?我打趣母亲道。母亲马上哈哈大笑,笑完便回头跟我说,还真是的,不跟你爸吵两句,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知道母亲和我不一样,喜欢热热闹闹的,晚上女儿睡下后就会陪她聊天,那是我们母女这些年来最亲密的时光。
从母亲的话语中,我终于理解了父亲和她的爱情,明白了他们与众不同的相处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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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年轻的时候被人称为黑牡丹,皮肤黑,但漂亮,有着乌黑的大辫子和娇俏的身段,是一个走路生风的能干姑娘。父亲是少有的文化人,高高瘦瘦,还有一份人人羡慕的公职。
母亲在一次偶然的场合对父亲一见倾心,再也看不上旁的人了,疼爱幺女儿的外公外婆便托人来说亲了。父亲那时跟自己的初恋分手没多久,情绪不太好,爷爷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马上答应了这门婚事。父母亲见了几面后,就顺理成章的举行了婚礼。
结婚后,母亲才知道父亲初恋的事情,醋坛子很快就打翻了。新婚没几天,俩人就大吵了一架,吵完母亲就翘着嘴巴回娘家了。后来,是爷爷逼着父亲写了保证书,又勒令父亲去外婆家把母亲接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也很甜蜜。一年后,父母的第一个孩子顺利降生。可是没过多久,他们的大儿子我未曾谋面的哥哥因病早夭。母亲告诉我的时候,非常的平静,可我能想象得到,当时,这对年轻的她来说无疑于是晴天霹雳。可能正是因为如此,父母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也许只有争吵,才能让他们暂时忘却丧子之痛吧。
母亲讲完这些后,轻轻拍着我的手,跟我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因为她的脾气,让我小时候受了很多委屈。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停的流眼泪。
我偷偷的打电话问父亲,父亲长叹一口气说,你还不知道你妈的脾气,这么多年了,一直这么要强,什么都藏在心里,她这一辈子心里很苦,我们都要多体谅她。曾经,我以为父亲烦透了母亲的吵吵闹闹,原来这只是他顺着她,体谅她,宠着她的一种特殊方式。
父亲对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不太上心,母亲总是担心父亲一个人在家没饱饭吃。周末的时候,母亲白天要打三四个电话给父亲,都是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了,吃饭吃的什么啊,穿没穿外套啊。到了晚上,母亲还要让我再给父亲打个电话,看看晚饭吃得怎么样,有没有去打麻将之类的;如果去打麻将了,就暗示我勒令父亲马上从牌桌上下来回家休息。
一南一北的日子里,父亲担心着母亲的情绪,母亲操心着父亲的日常,处处透着相濡以沫的爱意。
在母亲即将启程回老家的时候,她跟我说,不用担心他们老俩口,吵吵闹闹一辈子了,早就已经习惯了;而且,父亲年纪大了后,脾气也变好了,人也体贴了;少来夫妻老来伴,他们互相陪伴的日子挺好的。
在我心里,父亲一直是个平和的人。可是为了母亲,他努力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和妻子吵起架来旗鼓相当的人,只是为了让母亲把心中的苦一点一点的发泄出来。几十年来,母亲一直毫不知情,还是那么傲娇,总是如少女般在父亲面前耍着小性子。
是的,我一点都不担心,有了父亲这份深沉的爱,我想母亲的晚年会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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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九月的一个傍晚,母亲突然口吐白沫,晕倒在地,父亲吓坏了,刚在医院安顿好就打电话给我了。从来都很淡定的父亲一下子慌了神,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说着母亲的情况,隔着一千多公里,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助和焦急。
第二天,当我推开母亲病房的门时,母亲居然在和隔壁床的阿姨聊天,正聊得兴起呢。看着母亲精神还不吃,我总算放下心头重石。可母亲却对我的出现很是诧异,一再嘟囔着跟父亲强调了,小事情不用通知我。
打好开水回来的父亲又被母亲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父亲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母亲,眼神平静而幸福,仿佛看着这世上最绮丽的一道风景线。
末了,父亲体贴的给母亲倒了一杯水,问母亲说了那么久,口渴没,累了没。
母亲这才笑了,喝了一口水,又小声的抱怨了几句,才躺下休息。父亲在一旁握着母亲的手,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就像小时候哄我睡觉一样。
母亲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把所有的检查都做了个遍,只是发现心跳有些慢,本想让她多住几天,或者换到省会城市再做检查。可她执意不肯,每天都在抱怨医院的点点滴滴,拗不过她,只好出院回家休养。
在家的那几天,父母亲依然会拌嘴,大多数时候都是母亲在说,父亲在一旁附和着。母亲的音量一个星期后就恢复了,父亲和我都松了一口气。
唠唠叨叨,爱耍小性子的母亲终于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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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给家里去电话,经常是父亲先接起来,随便聊一下,父亲就会说让妈妈来听吧,接着母亲就会家长里短、左邻右舍的跟我聊上大半个小时,末了父亲会嘱咐我两句再挂电话。
有时,母亲会自己给我打电话,总是会抱怨父亲这个那个,骑摩托车又不注意啦,不按时吃饭啦,大冬天不穿棉鞋啦......
等我去问父亲时,父亲就会笑着说,早就知道了,别担心,怕了你妈的唠唠叨叨了。
虽然隔着千里,还是能感受得到他们行云流水般的默契,相濡以沫的深情。
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吵闹一生,相伴一世。
愿父母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