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预想的婚礼里其实并没有你,你听到这话可能会有点难过,也许也会不知所措的想为什么,又或许你会自责,是因为你没陪伴过我成长,所以,现在也不需要我了吗。
你哭的像个孩子,一直哭一直哭,哭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他们安慰你说,她又不是不回来了,她依然是你的女儿,什么都没有变不是吗。
可是,只有你们彼此知道。一切都改变了,什么都变了。从你十七岁的时候说不想上学的那个时候,他偷偷在厨房抹泪的时候开始,你才开始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他的软肋和盔甲,是他的全部。然后,你开始恃宠而骄,你把一切不快乐的原因归结到了他的身上,因为他不够努力,因为他总是抽烟喝酒,因为他总是打牌,,,,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觉得讨厌。
二十一岁你中山工作,他说他要和阿姨结婚,你说了好,可是却并没有回去参加他的婚礼。家里建了新房子办酒,你也选择拒绝并没有回去,他让你选房间,你说随便住哪里都无所谓,反正也不会待很久。你这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然后,你们彼此说了再见。二十四岁,你说你犯了很大的错,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你一直一直哭,他很想帮你,可是却无能为力。你在说出口的瞬间,你就知道,他是神明,至少在这一刻你的眼中,是无所不能的神。你一直哭一直哭,他说没有关系,我们会解决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所有人都在跟他说,你不要管她了,让她自己搞定,她都那么不懂事了,你管他做什么。
他一如既往的沉默的抽着烟,后来他还是帮你开了口,借到了一部分的钱,缓掉了你燃眉之急。荒芜岁月里,你在下公交车之后,蹲在车站旁边,看着车来车往,你很想哭。但又觉得你不能哭,你知道,你在做一件很坏的事。故意暴饮暴食然后催吐的你,无意识买很多东西的你,在跟他说的时候故意提起妈妈的你,都坏的让人唾弃。你在否定自己,怀疑自己里仓皇逃窜,你在报复他。只有你自己知道。
二十五岁的前夕,你跟她说,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他说,你疯了,你不能这样子想,别人会怎么看你,会以为你有什么毛病,你以后怎么办,他说,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的婚姻都是你看到的那样,也有幸福美好的婚姻例子。
你说不出口的是,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不变的,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在十三岁之前的人生里,我也相信他是无所不能的超人,能解决掉所有的事情。可是,现实告诉自己,他不是。他经常说谎,在你面前被人带走时,他给你十块钱,他说,他很快回来。而你再见他是五天之后,你一个人过了五天,在一个人家里。你也很害怕,也很想哭,可是哭有什么用,没有人安慰你。十岁的心灵里在夜晚更加恐怖,不敢关灯睡去,在某一个清晨他平安回家了,你开门的时候扑到他的怀里,你想跟他说,你很勇敢,可是也有点怕。他哪天早上出人意料的给你做了早饭,看着你和隔壁家的小朋友一起去上学。你有点担心,你担心回到家他是不是还在家。小朋友说,你爸爸因为私自砍树被人抓了,所以才会不回家的,你这几天没有偷偷的哭吧。
你逞强的说道,我才没有哭呢,我只是有点怕,他和妈妈一样不回来了。
你说要结婚的时候,他欣喜而又担心。见到人时,他却有点不开心,却不能表现出来。他那边晚上在家门口抽了很多的烟,他追问了你三天,你确定吗。你很肯定的告诉他,如果要结婚的话,那就是他了。也许是你的语气太像挑白菜的了,也许是他觉得那个即将会成为你最终归宿的人年纪太大了,又或许是他太担心了。担心你害怕结婚,但心你结婚后过得不好,担心那个不能很好的照顾你,不能容忍你偶尔的小脾气和自私,他担心很多很多,面容苍老十岁的三天里,他说好。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和很多年前你说你想一个生活的时候一样。
越临近婚礼的时候,他越焦虑不安,即使是在家里按照入赘的仪式举办,他也在不停焦虑。你很淡定的吃饭喝水,偶尔还是会因为厌食症不停的吐,但比起糟糕的时期里,现在已经开始有了想吃东西的欲望了,这是好转的表现,所有人都说。第一场娘家的婚礼很快结束,你得和新婚丈夫一起离开去往新的旅行目的地。他很烦躁,因为你说,这边婚礼没有男方的人参与,那边女方这边的人就也不用折腾了,办两场婚礼也就是为了少折腾而已。他欲言又止,你知道他想去,他怕他们对你不好,怕你受到流言蜚语的侵扰,怕你哭,怕你想念家人。最终,他还是说了要一起去。你没有拒绝,丈夫说了好。语言不通的城市里,他在你身边,只和你说话,你知道他有点怕,可是因为你,他需要把自己变得强大而勇敢,因为他知道,他是的依靠。他看着你穿着漂亮洁白的婚纱,摸着眼泪拿起手机拍照,他说,他想拍回去让你妈妈看看。你健康平安的长大了,对于他说,就是最好的恩赐。
西方的婚礼有一项环节是父亲牵着新娘的手走过教堂,把新娘交给新郎。你和他解释的时候,他第一次摆手说拒绝,他说,我不会亲手把你交给任何人,我希望我一直抱有错觉,你一直都还是那个会在噩梦惊醒的时候,跟我说,爸爸我有点怕,伸手让我拥抱的小女孩。
哪天天气很好,他看着我穿着婚纱漂亮的不像话,不停拍照片。他说,他想要留住我美好的岁月。哪天他目送着我走向了另外一个男人身边,他一个人在教堂的台阶上哭的泣不成声,手里拿着妈妈的照片。你看到了他哭泣的视频,他哭的肩膀都在抖动,呼吸急促不安。那个时候,你在另外一个人眉眼深邃里说了我愿意,和他结成他们国家法律上认同的夫妻。酒席期间,你在化妆间里找到了哭的双眼通红的他,他局促的在人来人往之中说,他想回家了,他有点想念你阿姨了。
你穿着臃肿的婚纱,抱了抱他说,好。
你缺席了没有新娘和新郎的酒席派对,和他一起回到了你厌恶纠结的地方。他从到看到熟悉风景的那一刻就让你送他去车站,他可以自己回去。你抵不过他的唠叨,送他去了车站看着他上了车,他坐在车窗旁冲你笑,发微信让你赶紧回去。是的,她说的是让你赶紧回去,他已经被迫的接受他不在是你的唯一的神这样直白又简单的事实暴击。在看到他坐的车消失不见踪影的那一刻,你蹲下来,在人来人往的车站旁哭不能自己。引来了周边的巡逻的警察,他们以为你被欺负了,罪魁祸首是旁边的丈夫。误会被解开之后,你和丈夫飞往了新生活的城市。
一个星期后,收到看婚礼的视频还有他哭泣的小视频和照片。三十岁年的岁月里,看到他哭,你都觉得神奇,在屈指可数的妥协里,他的每一次哭泣似乎都和你息息相关。你在婚前收到了他写的信,他用他小学三年级仅有智慧给你写了一封信,错别字居多,需要你连猜带蒙才能看懂。你看完信后一个人在阳台待了两个小时,还拿了丈夫的烟试了一下,却呛得咳嗦不止。
他在信的末尾说,双双,爸爸希望你一生健康平安,希望你喜乐无忧,也希望你结婚是因为爱他。如果,他对你不好,请记得回家,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你说,爸爸都在。